商陆日志(6)-《保卫南山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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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我从来不知道卫茅认识你。

    你也从未跟我提过一个貌美如花的结巴。

    坦率地说,当时从卫茅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我很震惊,震惊于已死之人似乎又以新的面貌和形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它代表了你身上我不曾了解的那一方面,代表了你生命中我不曾知晓的那一部分,可这如何可能?在这个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熟悉你吗?

    我们一起度过了多长时间?

    你永远是所有人当中最天才的,最聪明的、最有远见、最无人能及,最爱我的,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以及在这一切开始之后,你创立科学城314厂,研究bc系统,设计第一代巨械,在这个混乱又动荡的世界里,如果说有什么是唯一不变的,那就是我对你无条件的信赖和深爱。

    我该如何表达怀念?悲伤总是隐隐地闷在心脏里,阴冷、潮湿,绵密,无处不在,无处可逃,逃不了,我逃不了啊,算起来已经七年过去,那时我才十八岁,在此后的七年里,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在睡梦中,在镜子里,在路边的树荫,在办公室的窗外,我总能看到你,你离开我了么?我想翻出手机拨打那个空号,确认另一头是不是真的无人接听。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我或许会拯救一个世界,你说这世上如果存在一个人可以拯救一切,那么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我。

    在对抗刀天使的战役中,我完全失败了,孤注一掷,但是一败涂地,事实证明我小看了它,我越过了rbn-shng数的高墙,攻克了bc系统并发症的难题,不惜让最强的驾驶员满怀对我的恨意,但命运仍然精准地抵达了预言好的目的地,这是为什么?对我们而言,天使,或者说阎摩,再或者说佛陀,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冥冥中,是否真的有那么一杆秤,来衡量付出和收获、代价与结果的重量?那个掌秤的铁面死神,是如此严明,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如此坚硬,避不开,逃不掉,不可取巧,没有捷径,无法免除,不留情面,要求每个人实打实地从身上割下血淋淋的血肉来放在秤盘上称重,痛啊,真痛。

    如今回想起当初我暂时性的打鸡血和踌躇满志,当真有些可笑,我怎么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真的有能力挽狂澜于既倒?

    尽管我如今在做些可笑的工作,帮纪老头完成他的人生梦想,东奔西跑地到处讨钱和要账,满脑子都是材料和加工,有些东西已经倒背如流能像乞丐唱莲花落那样脱口就来:行行好来点304和304l的奥氏体不锈钢!能用于供氧系统和燃油系统!630马氏体和2507双相不锈钢也要!一吨不嫌少十吨不嫌多!多多益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人类存亡就靠您啦!

    这年头,想搞到一吨7075的航空铝合金难度和搞一吨黄金可能差不多,都是完全搞不着,倒台之后的操工办主任要权没权要钱没钱,我一度怀疑纪老头让我接手112车间和巨械嘲风的目的是让我在这个绝无可能的项目上了此残生,到目前为止今年车间里已经有三个工人从作业平台上一跃而下一了百了,但白树说很显然这是纪总对你的保护,因为我捅下的超级大篓子,从151基地到联指中心想把我生吞活剥的肯定大有人在——比如1047,纪老头把我调到一个四六不沾但在他完全掌控下的项目里,就杜绝了其他人搞打击报复的可能性。

    白树说得很有道理,她总是很聪明,但她肯定不知道包括我在内,这世上所有人的生命时长最多都只剩下一年了。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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