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秦千幻半跪在地上。 旁边的红衣怪兽身躯倾塌,面具剥落随雨滴粉碎。 千万张脸融在血中,滚成一地红色。 她双手撑在地上,视线所见是红的青的细碎的粉末,浮在土壤上,不被雨打湿,也不被泥污染——是她被自己活生生踩碎的舍利子。 悟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金白色的僧袍,把周围沉沉夜色照出辉芒。禅杖点地,地上那些舍利子碎屑因他的气息散发微微的光,星星点点浮了起来。 金色佛文一圈一圈,绕在空中。 秦千幻抬起头,脖子紧绷身躯单薄,背脊直成一线。 她的视线痛苦而茫然,恍若垂垂欲死的枯叶蝶。 “你作恶多端,地狱也容不下你。”年轻僧人淡金色的眼若纳千万年的星河,语气平静说:“你本是佛,可佛一入魔,便再无归路。” 禅识崩离,舍利粉碎,她身上所有的佛性被自己摧毁的一干二净。 秦千幻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抽离,可她从来都不惧死。半跪在真佛面前,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你最好今日要我魂飞魄散,不然以后,就是你跪在我面前,我取你佛心,断你慧根。” 悟生目光悲悯:“你现在心中还有恨。” 秦千幻口齿间是腥甜的血,喃喃:“是啊,我恨。” 她手指蜷缩,抓住的却只有空虚的风。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逼我成佛……可我从来都不想成佛或成魔,禅识落于我身,我就注定要普度世人?” “我根本就不想担任这个责任,让我在人间,做我无忧无虑、张扬跋扈的富贵小姐……多好。” 悟生道:“我师傅从未强迫于你。” 秦千幻莞尔一笑,杏黄的衣裙沾上血变深色:“是的了,是我一意孤行贪玩爱闹,不顾父母相劝,非要上你释迦寺。可我这一出事,是不是也算给你师傅一个警钟?” 她嘲讽着:“不是前世是圣人,就会九世为善。他当初第一次被我赶出府时就该知道——我根本就成不了佛!逼人成佛的后果,他看到了吗?” 悟生沉默不言。禅杖顶端,泛出幽幽的火,燃灯照万古长夜。 秦千幻眉心的三簇红火被炙烤,成为近透明的白色。 她全身上下,从灵魂到**,每一寸都在慢慢变得虚弱,痛苦让气息都微弱,但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嗤笑:“就像你们妄图让季无忧成为善人,多么可笑,他怎么可能成善……他就是天道手下的傀儡,他的宿命和原罪都是恶,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恶啊。” 秦千幻轻声说:“他根本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天道在恶池里养育成他,赠予他的性格,只有嫉妒、自负和暴戾。” 悟生垂眸说:“季无忧自有他该得的结局。” 秦千幻冷笑说:“我怕最后,是他让你们重复万年前的结局。” 悟生面无表情:“他的因果,可不止万年之前。” 僧人俯身,手指在秦千幻的眉心隔空一指。 他手指莹白若生莲,从秦千幻眉心火焰中心溢出了一丝血红色游丝状的禅识。 禅识离体,她彻彻底底成了凡人。秦千幻却闭上眼,仿佛最后归宿。她的皮肤瞬间苍老,皱纹堆积,褐斑丛生,一头青丝也变成灰白色。 然后灰发脱落,血肉消散,只剩白骨。 苍茫天地间只剩一具骷髅半跪地上,手骨撑地,被雨一打,哗啦碎在了地上。 那边虞青莲上前一步,走向废墟之中被吓昏的中年男人,手指隔空拂过他的脸,稳定他的神志。 他旁边是妻儿的尸体,估计醒来,对他也是场噩梦。 金色的铃铛轻轻响动。蒙蒙的雨雾里,废墟上缓缓出现两个虚魂,一大一小,女人牵着小孩。妻子的表情茫然又痛苦,小孩子却依旧懵懂,在这个年龄,对他而言生死都太过陌生。他们被天魔所害,魂魄郁积在这废墟之上,不得超生。 虞青莲为他们解开束缚,不知是对他们说,还是对自己说:“你们且安心去吧,杀害你们的人,会有报应的。” 裴景被诛剑引着,穿过混沌漆黑的虚空,脚踏上了一块楼梯,这楼梯的造型还挺古怪,是两面交互盘旋。 走在上面总感觉怪不真实,怕下一脚就会落空。 他往下看,是死气沉沉的主殿。四根石柱浮雕血腥冰冷,沿着楼梯往上走,本以为会是二楼,没想到却是直接出去了。 宫殿的背后当时隐在黑暗里,现在发现,是一座巍然大山。 这条从主殿王座背后蜿蜒而上的楼梯,直通宫殿顶端,直通山壁。 诛剑到此,发出一声嗡鸣,然后重新落到了裴景掌心。 裴景从檐顶一跳,跳到崖壁上,用手攀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喃喃:“你把我带到这来,要我干什么?先说好啊,我暂时打不过天道,你别害我。” 他总觉得诛剑在坑他,可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天道那个疯婆娘好像还在沉睡修养,他应该运气不会那么差。对修士而言,飞檐走壁,都不是什么难事。裴景绕着它半天没走到头,干脆往上走,感觉一股热气越来越明显,温度高的烫手。 等他站到了山顶才看清楚,这座山的顶端是空的,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洞,周遭本来就漆黑,光一入内,更是被吸收的无影无踪。 诛剑又动了动,它的意思,裴景却是明白的。 裴景脸色非常一言难尽:“你要我跳下去——真不是在害我?” 微冷的蓝色曦光流淌过剑身,似浸染万年风霜,沉默给出坚定的回答。 “……成吧。” 裴景收剑,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下坠的时候,裴景感受到旁边风在咆哮——凌厉暴虐到撕裂万物,浮世青莲在他周围形成一圈莹白色的光,让他不受干扰。 落地,四处皆暗,唯一线微火红光在地面蔓延,曲折探向深处。 裴景:“这就是天魔池所在的地方?” 他沿着这红线往里面走。 道路狭窄,布满滑苔,青色的藓上流过红色的血液。 在光暗的交错口,裴景停了下来,诛剑冰冷彻骨,而他则愣愣抬头。 看着立在山中央、夜中枢,悬空而立的一处血色高台。 高台凌空,唯有左右两道玉阶往下接地。粗大的铁链从台底延伸,挂在八方石壁,每一处接连口都是岩石雕琢出的神兽头颅,张嘴衔住链子,面目狰狞。 台子边缘不断溢出鲜血,如瀑布,下三千尺。下面是深渊,空空荡荡,似乎有云烟翻滚。 青蓝色的雾涌起,翻滚沾染血色倒流的河。 夜幕天光这一霎静默深远,照五兽口耳栩栩如生,照血池浓艳欲滴,照中央一具浴血的白骨彻骨晶莹。 第一眼望去,就觉得极致的血腥和庄严,尤其是那魔骨,带着邪性、汇聚万恶,可又给人圣洁明朗的感觉。 裴景却气都不敢出,因为高台左右的台阶上。 一层一跪,都是天魔一族的人。 他们衣着统一的黑,皮肤是青白色的,游离世间、深埋九幽,万年不死如同幽灵,看似苍白脆弱,却是尖牙利爪、眼眸里藏着压抑许久暴躁的杀戮。 在人群前方,一名鸟头人身的男子,张嘴用古老的语言轻声念着什么。 观其模样应该是一族长老,高帽黑氅,目光虔诚凝视着空中某一个点。 裴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道:“这鸟人在搞什么。”他虽自信,也没莽到一人战群雄。打算等他们搞完事离开后自己再琢磨。 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是魔骨出现异象。魔骨本来是透明的,突然被注入一丝丝黑气。黑气来源,在正上方,只见一个小小的口,裂在空中,而且越来越大。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