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金陵十二权是《红楼梦》中描写的十二个优秀的女子的通称,实际上指的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的女子。另有副册、又副册。正册中的都是贵族女子,副册和又副册中的都是小妾和丫环。如果单提“金陵十二钗”,一般指的是正册(又称“正榜”)中的十二位女子。 金陵,古代邑名,后来成为南京的别称。钗,本是女子头上的饰物,后来“金钗”“裙钗”就经常用作为女子的代称。南朝梁武帝《河中之水歌》:“头上金钗十二行”。首次出现“金钗十二”的提法,用来形容女子发髻饰物之多。“金钗十二”后来又经常用来代指女子。因为《红楼梦》中的贾府的祖上生活在金陵,在南京的时候贾府进入鼎盛时期,贾母等老人常常回忆当年在金陵时的风光,而《红楼梦》中其他大家族王、史、薛家,过去也在金陵居住并处于荣雄时期,所以《红楼梦》将贾府中的十二个优秀女子列入为“金陵十二权”的正册中。她们是:林黛玉、薛宝权、贾元春、贾探春、史湘云、妙玉、贾迎春、贾惜春、王熙凤、贾巧姐、李纹、秦可卿。 这十二个女子是《红楼梦》中地位最高、才貌双全的优秀女子,她们不是千金小姐就是正室少妇。其中才貌最出色的无疑是林黛玉、薛宝权、王熙凤、贾探春四位女子,她们是金陵十二权中的精英,也即精英中的精英。 1.终生还泪的绛珠仙草林黛玉 林黛玉是《红楼梦》悲剧中的主角。她的母亲是贾母的最小的女儿贾敏,是贾母最疼爱的孩子。贾敏年纪很轻就因病亡故了,丢下年幼的女儿黛玉。贾母心疼早故的心爱的女儿,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外孙女就更为怜爱了。她来到贾府依附贾母,可是她在贾府从万分得宠沦落到悲惨病死,成为贾府悲剧中的第一女主角,其中有着非常深刻的原因。 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虽也是侯门后裔,但已降落到做一个扬州的监政官这么一个一般的官吏。林如海的社会地位是所谓“书香门第”,也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中等人家,当的也是不大的官,是不能和王、贾、史、薛那种大门豪族相比的。 《红楼梦》一开始就指出林如海膝下无儿,只有黛玉这个独生女。他对这聪明绝顶的小女孩特别钟爱,尤其是妻子贾敏死后,父女两人相依为命。林如海为黛玉请了老师,把她当儿子一样教书;却又因她体弱,不能严格课读。这样就造成了黛玉自幼就孤独,任性,而没有接受一般标准的规范教养,所以她一点也不懂得世故人情。这样的性格使林黛玉丧失了应有的人生智慧,在封建专制力量的压制下,林黛玉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毁灭。 正直率真,才智过人 林黛玉刚进入贾府时,她的头脑颇为清醒,她自知寄人篱下,“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第三回)她知道必须谨慎小心。可是刚住了没有多少日子,她就忘记了自己初来时的警戒了,她犯的第一个错误是多心,并因为多心而流泪。(第三回末)。 一个人处世待人,做任何事,都是下决心易,执行却难。天下事,非常复杂,常常是“知易行难”,就是懂得道理不难,但执行这个道理却难。故而黛玉后来却并没有做到“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的原则,在长辈前有时还勉强做到一些,因为封建社会下辈对长辈必须循规蹈矩,唯唯诺诺,在大多的场合下,她对长辈也并没有做到这点;而在平辈中,因为粗心、多心,还经常与人斗气,造成到处树敌,孤家寡人的不利局面。 粗心,也就是无心,待人处世一点也没有心机,清人张新之评论说“通篇都写黛玉乃一无心人,为极不善处世,不善提防;以致堕人术中者示警,与宝钗作大对照也。而人手偏说‘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多说’,‘不多行’,作是想者乃死机,作是想而究不能如其想行者,乃所以死机。”意思是讲黛玉本来“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多说、不多行”,这本身是消极、被动挨打、要处于死地的一种想法,人应该积极处世待人,做一个强者,而黛玉身处吃人的社会中,险恶的环境中,连这样的消极被动的防备也做不到,那她走向灭亡的结局就是必然的了。而更危险的是,林黛玉还要多心,多心,意味着无事生事,自找烦恼,还要无故开罪、得罪别人;林黛玉还直率、任性,多心了还要心直口快地讲出来,这样就会以挑战的口吻向对方发难或指责,这也就渐渐造成了四面树敌的严重后果。 我们来看一些具体的例子。林黛玉第一次暴露她的多心的心理弱点的是薛姨妈送珠花那一次。周瑞家的要向王夫人回报刘姥姥的事,王夫人正在梨香院与薛姨妈闲谈,周瑞家的汇报后,薛姨妈想起她有一些宫里头的新鲜珠花,她就托周瑞家的送给各房小姐和凤姐等。周瑞家回来时就按路过的顺序将花送给各人。周瑞家的最后给黛玉送珠花,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中,却在宝玉房中一起解九连环(一种玩具,用金属丝制成一狭长的方圈,上套九个圆环,可解下套上,手续极繁,玩时以能全部解下圆环者为胜)顽呢。周瑞家的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宝玉听说,便先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薛姨妈家是皇商,所以有这种宫制的装饰品。 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第七回) 周瑞家的并不是存心要最后的给她,别人也没有做特别的挑选,不是挑剩下来才给她的。而且,即使是挑剩给自己,黛玉也应该心胸开阔些,不必计较,再贵重的东西也应有谦让的态度,这才是做人的正理。退一步说,即使心中计较送礼的先后,礼品的好坏,嘴巴里也没有必要将不满出来,已经是最后一个拿到礼品,礼品是捡剩下来的,再表示不高兴也已经无法挽救了,何必多此一举,讲一些不满的、得罪人的话呢。对此,《红楼梦》甲戌本脂(脂砚斋)评夹批说:“在黛玉心中不知有何丘壑。”批评她心中毫无城府。甲戌本眉批又说:“将阿颦之天性,从骨中一写。”指出她的天性多疑,又不善考虑后果,出言不慎。 黛玉多心,怀疑心重。她又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再厉害的话也当场说了出来。周瑞家的,作为一个中年的仆妇,老练,能沉得住气,听了黛玉这种无理的指责,一声不吭,不做任何解释。她心中明白,做解释也没用,黛玉是不会相信的,而且直接反驳,更会得罪这个娇小姐;但事实上她也没错,更不能随便承认自己有错,所以索性一声不吭。可是她心中必定已经对黛玉有了不好的看法,甚至还会怀恨在心。周瑞家的是宝玉的母亲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她是王夫人的心腹,黛玉一点也不考虑对方的身份和地位,一点也不考虑随便指责对方的后果,是非常愚蠢的。尤其是古人说过:“情愿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周瑞家的还是一个善于忖前顾后的成熟的妇人,还不是一个只讲势利、喜欢害人的小人。可是黛玉的这种表现,在无意中也得罪了许多小人,还有非常有心机的人。譬如薛宝钗。 有一次,林黛玉去看望宝钗,因为宝钗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恰巧宝玉也去看望宝钗,他和宝钗正在说笑,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哎哟,我来的不巧了!”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座,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黛玉这话本来是讽刺宝玉殷勤看望宝钗、并自责自己在他们两人开心说笑的时候来打扰的,她被宝钗反问后,自知不妥,做了巧妙的解释,这个解释表面上理由实足,对宝钗却无用,宝钗早就听懂了黛玉话中的意思,她不是靠这样的表面解释可以打发过去的。接下来,黛玉不断的犯同样的错误。宝玉因见她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黛玉便道:“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宝玉笑道:“我多早晚儿说要去了?不过拿来预备着。”宝玉无心问了一句,黛玉马上疑心他看到自己来了,他和宝钗两人不能单独、开心地说话了,于是就要走了。宝玉从不计较她的这种态度,诚恳的做了解释。可是黛玉心中仍然不快,还是不断的要找机会攻击他。 接着薛姨妈摆了几样细茶果来留他们吃茶。宝玉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鸭信(鸭信:鸭舌头,可制成名菜。信:舌头。)。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宝玉笑道:“这个须得就酒才好。”薛姨妈便令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宝玉贪方便,又说:“不必温暖了,我只爱吃冷的。”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飐儿(即打颤儿,发抖)。”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来方饮。 黛玉嗑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环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时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地笑两阵罢了。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薛姨妈因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黛玉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环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薛姨妈道:“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 面对宝钗出于对宝玉关怀的好心,劝他别吃冷酒,劝的在理,宝玉当然应该听从,黛玉竟然当着薛姨妈和宝钗的面讽刺宝玉听从宝钗的规劝,一点也不顾及薛姨妈和宝钗母女的脸面,薛姨妈还是长辈,边上有丫环、仆妇听着,她不顾一切的吃醋、奚落宝玉。宝玉本人虽然不计较,别人全部都会反感的。 黛玉的智力属于上等,口齿伶俐和凌厉。讲起话来,滴水不漏。她在讽刺、讥评别人时极善机变,《红楼梦》清代三家评本的眉批说:“‘来的不巧’,旋即解释,何等敏捷。由其胸有慧珠,所以能口如炙毂。”对黛玉的解释,眉批赞扬:“具见玉儿机警,可谓辩才无碍。”但对于宝玉听从宝钗的话,则借机讽刺,当场开销,眉批也认为太过分了,所以尽管依旧赞赏其借机发挥时“心灵口敏”,仍忍不住批评说:“舌上有刀,我不愿见此种。”也被薛姨妈当场批评:“你是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有这些心。” 林黛玉锋芒毕露,到处讽刺挖苦人家。例如对于那个人人感到有趣的刘姥姥,黛玉叫她做“母蝗虫”,如此刻薄地挖苦一个善良多智的农村老妇,未免太缺乏厚道了。对于画画低能的惜春,黛玉说这大观园盖才盖了三年,如今画起来,又要研墨,又要蘸笔,画两年不为多。黛玉固然是最擅长于解颐的妙语,尖刻的讽刺,能够赢得一时的笑声,黛玉在贾府的不得人心是极为自然的事。湘云说她:“专挑人的不是”,“见一个打趣一个”;小红说她:“嘴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袭人说:“我们一个丫头,姑娘只是浑说!”可见她口才所换得的不过是别人深重的反感。她用口去诅咒和讥笑一切,只懂得对自己孤芳自赏,却不懂得用心去衡量别人;她随口撕裂了别人的脸面,也撕裂了别人和自己的关系。 林黛玉本人的不足固然已经相当严重,宝钗的到来更使她处于不利的地位。宝钗刚到贾府,就显出她的性格和气度的优越,黛玉与她相比未免相形见绌。小说描写:“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没有一点隔阂、矛盾)。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第五回) 宝钗的出现更显出黛玉的缺点,“宝钗浑然不觉”还不要紧,她是对自己处于有利地位尚浑然不觉,可是独门心思的黛玉,只知与宝钗争风,而不知自己的弱点,这就非常危险了。 对于黛玉的弱点,造成“便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甲戌本的脂砚斋侧批:“此一句是今古才人同病。如人人皆如我黛玉之为人,方许他妒。”“此是黛玉缺处。”指出这是古今才子常见之病,他们往往自恃清高,逞才使气,瞧不起周围所有的人,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林黛玉心高气傲,使小心眼,得罪了许多人,当然也包括多次得罪了薛宝钗。对于样样在行得令人钦佩的宝钗,大家都十分欣赏她,只有黛玉杀她的风景,当宝钗为惜春画大观园出谋划策,还提出一张包括铁锅、水缸、箱子这许多画具的单子的时候,黛玉说恐怕连她的嫁妆也开上了吧?她见缝插针地挖苦讽刺别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嗜好了。 林黛玉的头号情敌是薛宝钗,幸亏薛宝钗性格深沉,智慧超群,处事明智大度,所以不与她一般见识,不与她计较,遇事还每每避让她三分,有一次—— 宝钗来寻黛玉,看到宝玉正好走进潇湘馆,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儿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林黛玉素习猜忌,好弄小性儿的。此刻自己也跟了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罢了,倒是回来的妙。想毕抽身回来。(第二十七回) 如果宝钗像黛玉一样不肯忍耐,要与她针锋相对,睚眦必报,凭宝钗的心机才智,加上后台硬,相助者多,而黛玉树敌极多,孤立无援,黛玉的日子要苦多了。 可是林黛玉得罪的人太多了,甚至包括史湘云这样心胸开阔的豪放女子,还连累宝玉受到指责。这是贾母为庆祝宝钗的生日,特地为她设宴演戏。那天宝钗特地挑选贾母喜欢看的热闹戏目,演得又非常精彩——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与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心里也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史湘云接着笑道:“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不错。一时散了。 晚间,湘云更衣时,便命翠缕把衣包打开收拾,都包了起来。翠缕道:“忙什么,等去的日子再包不迟。”湘云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作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宝玉听了这话,忙赶近前拉他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他恼。谁知你不防头就说了出来,他岂不恼你。我是怕你得罪了他,所以才使眼色。你这会子恼我,不但辜负了我,而且反倒委屈了我。若是别人,哪怕他得罪了十个人,与我何干呢。”湘云甩手道:“你那花言巧语别哄我。我也原不如你林妹妹,别人说他,拿他取笑都使得,只我说了就有不是。我原不配说他。他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他,使不得!”宝玉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你,反为出不是来了。我要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踹!”湘云道:“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说着,一径至贾母里间,愤愤的躺着去了。 宝玉没趣,只得又来寻黛玉。刚到门槛前,黛玉便推出来,将门关上。宝玉又不解其意,在窗外只是吞声叫“好妹妹”。黛玉总不理他。宝玉闷闷的垂头自审。袭人早知端的,当此时断不能劝。那宝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黛玉只当他回房去了,便起来开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反不好意思,不好再关,只得抽身上床躺着。宝玉随进来间道:“凡事都有个缘故,说出来,人也不委曲。好好的就恼了,终是什么缘故起的?”林黛玉冷笑道:“问的我倒好,我也不知为什么缘故。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比戏子取笑。”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我并没笑,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比了笑了的还厉害呢!”宝玉听说,无可分辩,不吱一声。 黛玉又道:“这一节还恕得。再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顽,他就自轻自贱了?他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他和我玩,设若我回了口,岂不他自惹人轻贱呢。是这主意不是?这却也是你的好心,只是那一个偏又不领你这好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 宝玉见说,方才与湘云私谈,他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他二人,怕生隙恼,方在中调和,不想并未调和成功,反已落了两处的贬谤。……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目下不过这两个人,尚未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为何?想到其间也毋庸分辩回答自己转身回房来。林黛玉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了,一言也不曾发,不禁自己越发添了气,便说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说话。” 宝玉不理,回房躺在床上,只是瞪瞪的。袭人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他事来解释,因说道:“今儿看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宝姑娘一定要还席的。”宝玉冷笑道:“他还不还,管谁什么相干。”袭人见这话不是往日的口吻,因又笑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姊妹们都喜喜欢欢的,你又怎么这个形景了?”宝玉冷笑道:“他们娘儿们姊妹们欢喜不欢喜,也与我无干。”袭人笑道:“他们既随和,你也随和,岂不大家彼此有趣。”宝玉道:“什么是‘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谈及此句,不觉泪下。袭人见此光景,不肯再说,宝玉细想这句趣味,不禁大哭起来,……(第二十二回) 本来宝玉是好意调解此事,史湘云发火,还有点道理,说这个“戏子”与黛玉相像,本是凤姐启示的,她不过将大家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并没有讲错;黛玉指责宝玉显得忒过无理,她将今日贾母为宝钗过生日,还大演其戏的妒忌和不满,对史湘云的怀恨在心和对宝玉公开说她“多心”的不满,一起发泄到宝玉身上。宝玉被黛玉搞得里外不是人,黛玉不反思自己小心眼的性格弱点,一点不管宝玉维护、爱惜她而得罪了史湘云的情意,气得平时一味迁就她的宝玉也灰心透顶了,气得大哭起来。 而林黛玉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了,一言也不曾发,不禁自己越发添了气,便说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说话。”她稍一争吵,就将矛盾扩大化,竟然说“一辈子也别来”,可见她小题大做,恶化矛盾的习性。如果不是碰到宝玉这样特别与她知心、脾气又好的出奇的恋人,如果换做别的人,一万个恋人也要被她踹掉了,一万个恋人也要逃之夭夭,对她敬而远之了。 总之,林黛玉最不智的是经常有意无意地误解宝玉,不和宝玉做必要的沟通,不和宝玉联手奋斗,缺乏慧眼和慧心,终于酿成爱情的苦酒。 认准情人,生死与共,却缺乏慧眼和慧心 林黛玉认准宝玉为情人,愿意和他生死与共,这是她的心气高傲,凡事追求完美的反映。宝玉容貌出众,性格温和,因为她与宝玉从小生活在一起,互相了解得比较彻底,她熟悉宝玉。 她与宝玉有思想上的共同点:反对热衷仕途经济的人生道路,又都想通过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父母长辈包办、由媒妁之言来决定婚姻。这两条,对现实社会有一定的叛逆性。 可是后面一条,他们的这种婚姻观的产生,也是贾母创造的条件,她让他们自小一起亲密地共同生活,让他们相互有了知根知底的了解,并在耳鬓厮磨的亲密相处中产生了爱恋的感情。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