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兵不厌诈-《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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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义军以少胜多,方勋等人正是得意之时,只觉得义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听得辰年这么说,不觉个个愣住。
辰年瞧他们神色,知他们心中或多或少地都不信自己刚才那话,又道:“鲜氏急于南下,只想着先夺了宜平,然后再慢慢回身收拾咱们。”
众人皆无声,过得一会儿,温大牙才出声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辰年道:“江北久经战乱,青壮已是难寻,咱们义军顶破天也就能召集到两三万兵马。便是我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只靠这些兵马,怕也无法成事,莫说我还没那个本事。”说到此处,她沉吟了片刻道,“我谢辰年从不欺瞒自己人,要我带着大伙一同抗击鲜氏,这个我能,便是只有两万人马,我一样能搅得他们不得安生。可若是想跟着我割据一方,称雄称霸,那还算了。我既没这个野心,也没这个本事。”
她这话说完,厅中一片静默。这些带着人马前来投奔义军的各路好汉,说想要抗击鲜氏护国安民,那自是不假,可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些野心,现听辰年这般一说,难免有些迟疑,更是忍不住暗叹,女子就是女子,没有大丈夫的雄心壮志。
辰年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便已将他们的心思料了个大概,嘴角上不觉噙了几分笑意。灵雀那里却是个急脾气,瞧着众人这般反应,心中十分不满,不禁喝道:“怎么?原来大伙聚成义军,却不是为了‘义’字?各位这是想着扬名立万,还是封侯拜相?”
温大牙也是与灵雀一般想法,只是他谨慎圆滑,轻易不肯与人撕破脸,又想辰年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众人说这些话,因此只是强压怒气,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打量众人。
辰年喝住了灵雀,与众人坦诚说道:“我话已说开,大家若有什么心思,自可早做打算。眼下江北大乱,群雄并起,各位可去寻明主投奔,也可自立山头,闯出一片天地。”
有那老成持重的出言说道:“谢大当家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既然来投奔了义军,为的就是个‘义’字,怎可反悔离去?”
辰年只是微笑摇头,道:“看来你们还是不知我的为人,早前宜平之战后,我解散聚义寨时便与手下兄弟们说过这话,若是有好的出路,我非但不拦着大伙,还会尽我所能地搭一把手。大伙都是共过生死的弟兄,我只盼着大伙都能遂心如意。”
天色已晚,辰年叫众人散去休息,灵雀与温大牙也随众人一同离去,不一会儿却又偷偷地返了回来,问辰年道:“大当家,你真要放他们去投奔别人?”
辰年正在细细研究郑纶送来的那封信,闻言头也不抬,只反问他二人道:“你们说呢?”
灵雀还真猜不到辰年的心思,冷哼了一声,道:“反正若是我,绝不能轻易放他们走。”
辰年这才抬眼看她,淡淡说道:“自是不能放他们走,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试一试他们罢了。”
灵雀与温大牙听得一愣,不禁问道:“当真?”
辰年暗骂废话,她把小宝丢给朝阳子那老道去养,忍着母女分离的痛苦来领军抗敌,怎能容那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她有意试探方勋等人,瞧一瞧他们各自的心思,也好提前防备。
辰年道:“刚才那些话半真半假,靠咱们这些人马成不了事是真,放他们随意离去却是假。”
温大牙毕竟比灵雀年长,心思更缜密些,闻言便问道:“大当家是想着和郑纶合作?”
辰年点头,解释道:“郑纶这封信分明是有意试探,不过若想着尽快打赢鲜氏,与郑纶合作远比咱们孤军奋战要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要成为郑纶手上的一把利刃,插入敌后,为他所用。”
正是因为要做一把利刃,所以人心要齐。
先不说辰年这里如何算计方勋等人,且说那信使带了她的回信去给郑纶,郑纶看了,沉默片刻,与宋琰说道:“是我小瞧那鲁灵雀了。”
他轻易不肯赞人,能得他这样一句话已是实属不易。宋琰瞧得奇怪,接了那信来看,待到看完,也不由得叹道:“她能为了抗击鲜氏,不计得失,只这份心胸,就已是罕有。”
那信使尚在屋内,听得他们两人这般称赞那义军首领,不由得应和道:“确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关键是还长得那般美貌!信使暗道,只是这话太过于轻浮,不好与这两位将军说。
郑纶听闻他这话,脑子里却突然冒出另外一人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收了心思,又问那信使道:“她可还有别的话说?”
非但有,而且还说得毫不客气。那信使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原话学回来的好,便就答道:“那位大当家叫属下转告将军,说两军既然精诚合作,就要有话直说,谁也别算计谁。否则,莫怪她不客气。”
郑纶听得眉头微皱,宋琰那里却是失笑,道:“这鲁灵雀不亏是谢姑娘身边的人,连带着脾气都有些像几分了。”
他说完这话,立刻后悔,不由得瞥了郑纶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郑纶沉声答道:“越快越好。”
十月底,郑纶只带三万精兵,从宜平沿太行山西麓北上。待到飞龙陉口却未急于东进,而是命大军先择了个隐蔽地方驻扎,自己只带了数十亲卫,往中山城而去。
中山城中,辰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两个不安分的义军头领,又用计哄住了方勋等几个,将那各路义军打散了重新编制,一步步地将这只有万余人的义军揉捏在一起,操练成一支奇兵。
郑纶带人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校场练兵,听得温大牙禀报,奇道:“他竟来了?”
温大牙点头,低声道:“只带了几十个亲卫,正好方勋在城门当值,认出是他,就放了他进城,眼下正在府里等着。”
辰年略略点头,将校场之事交与灵雀,自己带了温大牙与傻大回府衙。因她容貌太过于出众,在军中行走颇为不便,便就仍像灵雀以前那般,日常以黑巾罩面。温大牙看不清她的神色,见她一路低着头,似是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这人来做什么?”
辰年闻言回神,道:“他人都已经来了,问一问就知道了。”
郑纶正在厅中等候,听见有脚步声由外而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眼看见辰年身影,心中不由得倏地一紧,暗叹这鲁灵雀竟有这般本事,短短时日,已是将那人学得如此逼真。他怔了一怔,这才敛回心神,又见有外人在场,便淡淡招呼道:“辰年。”
辰年乍一听见这称呼,眉头不由得跳了一跳,有些古怪地瞥了郑纶一眼,顺手扯落面上黑巾,淡淡问道:“郑将军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郑纶那里却是半晌没有反应,只直直地看着她,辰年见他这般怪异,诧异地扬了扬秀眉,很快,她就想到了别处,还当郑纶是为之前差点打死她而尴尬,便忍不住撇了撇嘴角,说道:“行了,我都没说记恨你,你也不用这样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虽差点一掌拍死我,可却也是因着我与你争强斗狠所致,算不得你错。”
她自顾自地转身在椅中坐下,佯装大度地摆了摆手,道:“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郑纶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对她情根深种,而她这样聪明的人,偏对他的心思浑然不察。郑纶只觉喉咙干涩,心中更是酸涩难言,几经努力,这才艰难说道:“谢姑娘……”
他语调一如从前,辰年却是听得怕了,一般这样的开头,后面跟着的绝对没有好话。她不禁奓了毛,猛地从椅中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用手指着郑纶鼻尖,恨声威胁道:“姓郑的,你少又来骂我,现在我可不怕你,惹急了我,非狠揍你一顿不可。”
她纤白的指尖离着他面庞不过尺余远,郑纶强忍着才没有伸手去握她那手指。因为极力控制情感,声音难免有些僵硬,只道:“谢姑娘,你误会了。”
辰年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才退回到椅边,心思一转,客客气气地与郑纶说道:“抱歉,是我误会郑将军了,郑将军快请坐吧。不知郑将军为何事而来?”
郑纶勉强稳住心神,答道:“我带了三万轻骑从西边绕过来了,眼下正在飞龙陉外,得从你这里借道。”
辰年闻言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郑纶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这边来。”辰年忽又站起身来,往西侧隔间走过去,待走至那展着青冀两州地图的桌旁,抬眼看郑纶还在迟疑,不由得催促道:“过来啊。”
郑纶这才提步走了过去,在辰年身边站定。
辰年弯腰低头,趴在桌上细看那地图,口中问郑纶道:“听说鲜氏人已经快打到了宜平,还是宋琰在那里守着吧?你这次带兵来,有什么打算?我是想着,得把鲜氏大军往狠里打,但是又不能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去,才好叫他们往北退。”
郑纶深吸了口气,屏除心中杂念,将自己的打算都与辰年说了,又弯下腰在地图上给辰年点出几处要塞,虽是与辰年想的差不多,却更周密严谨。辰年不由得抬头,对郑纶笑道:“虽然你人死板些,可打仗却是把好手,我不如你。”
辰年就是这般的性子,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哪怕她并不喜欢郑纶这人,可却也不吝于赞美他的才能。她这话不过是随心而出,郑纶闻言却是微愣,随后便低了头,面上虽还神色自如,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
辰年又看了看地图,爽快道:“好,就依你的计策行事。”她说到此处,心中忽地一动,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来,“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你听听是否可行。”
郑纶被她那笑容晃得气短,心虚地垂下了眼,停了一停,才沉声问道:“什么法子?”
辰年问他道:“你行踪瞒得紧不紧?鲜氏人可知道你带兵绕过来了?”
郑纶不敢抬头,只淡淡答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辰年便笑道:“那你就还继续藏着点,由我们义军去打头阵。鲜氏人和我们交过手,对义军的兵力有大概的了解,他们必要轻敌,到时我引他们过来,你再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郑纶点头应道:“好。”
他们两人既然定了这个计策,就又看着地图细细商量如何行事,想着挑一处最好的地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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