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泰兴失陷-《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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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亲卫谢过了辰年,忙带着人出了营。众人沿着河边找了好一阵,这才寻到了醉倒在草丛中的郑纶,唤他几声不醒,只得将他架回了营中。辰年第二日才从温大牙那里听到此事,迟疑道:“我之前见他时,看他神志还算清醒,怎的就会醉得不省人事了?”
温大牙笑道:“一看便知大当家从没喝醉过,这酒劲有先有后,有的时候刚喝完了看着人没事,待酒劲往上一反,就不行了。不信你现在去问一问郑将军,我猜他怕是都不记得昨夜里见过你了。”
他这话说得无意,辰年听得却是有心,昨夜里发生了那种尴尬事,她躲郑纶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去问他还记不记得昨夜之事。辰年浅浅一笑,并未搭言,温大牙那里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她是不信,便就指着旁边的灵雀说道:“不信你问问她,可是这般。”
灵雀与辰年大大相反,虽也是年轻姑娘,却是极善饮酒。她见温大牙点到了自己头上,就笑道:“温大哥说得没错,确是这般。”说着,她又转而去问方勋,“方头领,你昨夜里怎的回得营帐,可还记得?”
方勋昨夜里也是喝得大醉,直到此刻还有些头晕,摇头苦笑道:“鲁姑娘快别打趣我了,我哪里还记得这个。”
他们几人正在讨论醉酒之事,就听得帐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片刻之后,郑纶带着部将从外进来。温大牙等人俱停了说笑,辰年也抬眼去见郑纶,瞧他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可那神情也已如往日一般,沉稳冷静。
郑纶缓缓扫视了帐内众人一圈,视线滑过辰年时也未停顿,淡淡说道:“抱歉,叫诸位久等了。”
他这般态度,辰年也拿不准他是否还记得昨夜之事,闻言便不冷不热地说道:“无妨。”
众人见过礼,按着位次坐下,郑纶这才看向辰年,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大当家,你我两军精诚合作,这才能够顺利剿灭贺兰渊大军。此番战后,郑纶就要带军去解泰兴之围,不知贵军如何打算?可要一同西进?”
辰年心中早有抉择,可因着还没有与其他义军将领正式商议过此事,不好直接回答郑纶,便道:“此事我还须得与军中兄弟商量。”
郑纶缓缓点头,道:“那好,我等大当家的回信。”
只到第二天,辰年就给了郑纶回信,义军将同郑纶大军一同西进,援救泰兴。辰年并未亲自来说,只派了温大牙与方勋两个前来与郑纶商议西进之事。郑纶以为辰年是有意躲避自己,心情颇为复杂,默了一默,问温大牙道:“谢大当家呢?”
温大牙答道:“哦,大当家有事要办,要离开数日,她已将军中事务都交给了我等,说叫咱们听您节制。待她办完事后,自会从后追赶上来。”
郑纶听辰年忽地离开,心中诧异,不禁又问:“她去了哪里?”
温大牙笑了一笑,道:“这可就不知了,毕竟是大当家的私事,咱们不好问的。”
郑纶听温大牙如此说,抿了抿嘴角,没有再问下去。
新武四年五月,郑纶分兵三万给宋琰,由其驻守宜平,自己则领其余人马经飞龙陉往西而来。此时,封君扬也已是击溃了鲜氏慕容部,带军逼近豫州。他兵力上虽然稍占优势,可步六孤骁却有以逸待劳之利。因着这个缘故,封君扬并未急于与步六孤骁开战,而是先停驻在豫州之东的小城宁泉,休整大军。
义军同郑纶一起西进的消息送至宁泉,顺平一时竟是不敢禀报封君扬。之前郑纶故意壮谢辰年声威,已是叫封君扬极为恼怒,眼下郑纶又违抗封君扬的命令,带了辰年一同西进,封君扬若是知道,定要大怒。
顺平也不知郑纶是中了什么邪,分明对王爷极忠,却又这般逆着王爷行事。他不敢隐瞒消息,暗暗将郑纶骂了又骂,这才硬着头皮去与封君扬禀报此事。
不想封君扬听完,却未像上次那般震怒,反倒是讥诮地笑了一笑,道:“郑纶这份心思,委实可笑。”
顺平听得糊涂,不知封君扬这是何意。
封君扬抬眼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亲自去跑一趟,告诉郑纶,若是他真对辰年有情,就拦住她,别叫她掺和泰兴的战事。一边是她的生父,一边是她的义父,你问一问郑纶,可是想逼死她吗?”
顺平这才想到此处,不觉悚然一惊,忙应道:“小的明白了。”
这事不能耽搁,顺平立刻带着几个护卫出了宁泉,悄悄地往东去迎郑纶,却不知早在几日之前,停驻在宛江南岸阜平水寨里的贺家水军,就已由贺泽带领着,趁着晨间大雾弥漫,紧贴着南岸顺流而下。
泰兴水军刚走没两日,丘穆陵越又再次率兵围城。贺臻不知这是凑巧,还是丘穆陵越察觉到了什么,不敢轻忽,每日里多留在城墙之上。这一日他又在城楼上待到天色渐晚,听得有人来报说白章寻他,这才转身下了城楼,往城内而来。
待到城守府门口,正好遇到芸生骑马归来,贺臻便停了停步子,淡淡问道:“又往城墙上去了?”
“是。”芸生点头,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顺手丢给身后的护卫,快走几步赶到贺臻身侧,一边随着他向府内走,一边问道:“爹爹,我听人说郑纶那里已经胜了贺兰渊,是不是真的?”
芸生早在泰兴被围之前就回到了家中,再未离开过。后来丘穆陵越攻城猛烈,贺臻曾想过将女儿送至云西外祖母那里,不想芸生却坚持不走,一心要留在泰兴与家族共存亡。对这个女儿,贺臻一向宠爱娇纵,又瞧她这般,心中更是多有愧疚。现听她打听军中之事,他也不以为意,只道:“是真的。”
芸生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我还听人说辰年姐姐也在那里,还立了大功,是吗?”
她忽地提起辰年来,叫贺臻身形不由得一顿,他转过身来,默默看着这个自小便懂事乖巧的女儿。芸生被父亲打量得心虚,小心地瞄了父亲一眼,小声唤道:“爹爹……”
贺臻抬手斥退了身后跟随的护卫,轻声问女儿道:“芸生,你想问爹爹什么?”
“我之前曾见过辰年姐姐几次,她人极出色。”芸生小心答道。
贺臻甚是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知她这话后面定还压着别的话,闻言只缓缓点头,沉默不语。果然,就见芸生深吸了口气,这才又问道:“爹爹,辰年姐姐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个问题,她已藏在心中许久,从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她就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叫严肃板正的父亲不顾家中反对而明媒正娶,又能对那个人心心念念、情痴一生。
她很好奇,那位鲜氏王女,到底是何等出众的一个女子?
贺臻从未想过最先来问他此事的会是芸生,微微睖睁了片刻,方才回神,淡淡问道:“为何会问起这个?”
芸生掩饰地笑了笑,解释道:“是见着辰年姐姐那般出色,才会好奇她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心思虽不像贺臻那般深沉,却也机巧,说完这话又怕贺臻不信,索性以进为退,又问父亲道,“爹爹,您是不是很爱雅善王女?”
贺臻静默了片刻,转身缓步往前走去。芸生猜不透父亲心思,也不敢再问,只在一旁静静跟随。父女两人沿着府内青石小径走了好一会儿,贺臻才忽地轻声说道:“是的,我很爱她。”
芸生压不住心中好奇,不禁又问道:“爹爹与她是怎么相识的?”
贺臻面上有片刻的恍惚,道:“我认识她时,你大伯还在世,我是贺家有名的浪荡子,整日里不务正业,惹是生非。”
芸生闻言愕然,实在无法想象严肃板正的父亲年轻时竟会是个浪荡子。
贺臻淡淡一笑,又道:“我那时一心想着要做游侠儿,仗剑江湖,为此挨了家中几次打,却是不知悔改。有一次,与几个狐朋狗友去江南玩耍,渡江的时候,遇到了她。”
他只说了一个开头便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那里失神。
他有意地将这一切都压在心底,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尽数忘记,可现在想来,却依旧是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他记得那样清楚,她那日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衫子,头上戴着帷帽,明明是极不起眼的装束,可因着那身姿太过于窈窕动人,仍是惹人注目。
他们几个人都是泰兴城里的权贵子弟,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的,瞧见了这样出色的女子,少不了要品头论足一番。几个同伴一直在猜这女子的容貌如何,他听得烦了,不耐道:“长得什么样子,过去把她帷帽摘了,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他说了这话,大伙就以一顿酒席做赌,推了他出来去做这事,却不想叫他就此失了心。
贺臻闭了目,不敢再回忆下去。
芸生久久等不到后续,一时按捺不住心思,出声问道:“丘穆陵越当时可是王女的护卫?”
贺臻收回心神,答道:“是。”
芸生又不禁问道:“他那时是什么模样?”
贺臻不觉微微眯眼,打量着女儿,问道:“你对丘穆陵越很好奇?”
芸生被他问得心中一惊,强自镇定着点了点头,道:“好奇。我想他以前不过是王女身边一个护卫,怎的现在就成了一员大将了呢?偏拓跋垚还那样信任他。”
听了这话,贺臻却是说道:“拓跋垚信任的不是他,是步六孤骁。若是拓跋垚信他,就不会叫他领北漠人来攻泰兴。”瞧着芸生目露不解,贺臻不觉笑了一笑,又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事情,只记住丘穆陵越纵是有十万北漠兵,他也攻不进城来。且放宽了心,不用每日往城墙上跑。”
芸生似懂非懂,问道:“为何?”
贺臻不肯再说,只微笑摇头。芸生怕父亲起疑,不敢再追问下去,辞了父亲,独自去内院寻母亲。贺臻立在原处,瞧着女儿身影走远了,这才招过心腹曹音来,吩咐道:“叫人盯一盯芸生,瞧她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曹音领命而去,贺臻这才转而往白章那里而去。
屋中只白章一人,正坐在灯下打棋谱,抬眼瞧见贺臻过来,笑了一笑,道:“看你这模样,城外该是还算安稳。”
贺臻点头,在白章对面的竹椅上坐下,道:“是,丘穆陵越并未攻城。”
白章放下了手中的棋谱,笑着瞥向贺臻:“你这只老狐狸最是胆大,明知丘穆陵越正盯着这里,却还敢叫水军尽数东去。封君扬为了救你贺家,把江南都弃了,你这里隐藏实力不说,还要往他背后去捅刀子,你小心遭报应。”
贺臻与白章相识二十余年,贺臻对其一直礼遇有加,而白章也数次救过贺臻性命,两人关系已是极为亲厚,言谈之间毫无顾忌。贺臻听了这话也不恼怒,只淡淡说道:“封君扬是为了救江北,可不是救贺家。”
白章闻言呵呵一笑,探身从茶盘中取了只茶杯出来,给贺臻斟了杯清茶,道:“尝尝,这水可是我叫人收的晨露。”
贺臻抿了口那茶,觉得茶味确是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也说不出什么好来,见白章那里还盯着自己看,只得随口应承道:“好茶。”
白章这才笑了一笑。
贺臻又问道:“你寻我来有何事?”
白章低头去不紧不慢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笑呵呵地说道:“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贺臻不想他特意把自己请来只是为了讲个故事,剑眉微挑,问道:“什么故事?”
白章抬眼看他,白胖胖的脸上敛了笑意,正色说道:“从前有个武学世家,在江湖上也算是称霸一方。到这一辈上,家中却是出了个怪胎,竟嫌家传绝学太过于狠毒霸道,非要外出拜师学艺。他父亲气得大怒,放出狠话来,说他若是非要离去,他就与这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可这怪胎脾气死倔,竟不顾母亲的哭求,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就此离开家门。那一年,他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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