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和你好好在一起-《千万人中,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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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有下一次。”良久,她轻声说。

    当晚,徐沂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乘车回了农场。

    这一次道别,褚恬并没有感觉太难受,她知道他结束任务就有可能调离农场,回到团里就会给她办随军,随军了就会分房子,然后他们就可以住一起。未来总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所以她要多想想这些事,才会觉得幸福。

    徐沂回部队后,褚恬在家歇了两天,便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冯骁骁看到她,十分激动:“恬恬,我发现你是我的味精啊,你不在我吃饭真不香了。”

    褚恬歪头一笑,看上去特别俏皮动人。

    二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褚恬这几天不在时公司的八卦,忽然有人敲了敲他们办公室的门。回头一看,居然是赵晓凯。

    褚恬愣了一下,这厮有段日子没在她面前出现了,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了。看着他越发娘炮的形象,褚恬对他的生理性厌恶也更厉害了。她装作没看见,转过了头。倒是冯骁骁,眉头一竖,没好气地看着他:“上班时间乱串门,你部门领导知道吗?”

    赵晓凯笑了笑:“我听说褚恬住院做手术了,特别代表我们部门过来慰问下,我领导是不会怪罪的。”

    “打住啊——”冯骁骁伸手拒绝他入内,“恬恬我们慰问就行了,你哪儿凉快闪哪儿去。”

    赵晓凯不理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褚恬:“恬恬,方便出来说两句话吗?”

    褚恬被他那一声叫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打了个战,转过身看着赵晓凯:“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们部门对我的关心和好意我都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赵晓凯似乎没注意到她冷冰冰的态度,笑得越发恶心人了:“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恬恬,赵小晶这个人,你认识吧?”

    褚恬喝进口中的水瞬间就卡在了那里,忍着咽下,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涨红着脸,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赵晓凯,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出、去、说。”

    褚恬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这大楼里到处都有监控,她倒不怕赵晓凯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且,拐弯下一层楼就是保卫室。

    “说吧。”褚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晓凯正想开口说话,可看着褚恬的脸蛋,他愣了下。及肩的长发被她束成了马尾,青春靓丽,凸显精致的鹅蛋脸型。双眸波光潋滟,两腮红润,唇色鲜亮,乍一看,或者细瞧,都是个惊艳的美人。

    “快说,你怎么认识赵小晶?”褚恬不耐烦地催促。

    是个美人,就是脾气差点。赵晓凯呵呵笑了一声:“我们两个都姓赵,你说是什么关系?”

    褚恬一噎,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她弟弟?”

    “堂弟,”赵晓凯一抬下巴,“不过我们家就我爸跟我伯父兄弟俩,我跟赵小晶又都是独生,所以关系比较亲。”

    褚恬忍不住冷笑,难怪两个人一个德行,专爱挖已婚人士的墙脚,原来是姐弟俩。果然,极品都是扎堆出现的。

    赵晓凯一看褚恬脸色不佳,连忙为自己辩护:“你别想歪啊,虽然我知道赵小晶跟你爸和你的关系,但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乱说,那毕竟是他的姐姐,又是小三上位,说出去被人知道了他脸上也无光。

    褚恬眉头一皱:“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晓凯眉毛一挑,突然笑了:“不觉得很有缘分吗?我是没料到,追你追不到,反倒从这一层跟你扯上关系了。”

    褚恬听得都快吐了,她挺直身板,看着赵晓凯:“快别逗了,你回头问问你姐就知道我有多讨厌她了。怎么,小三上位,还指望跟我上演一场母慈子孝吗?她也配!”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不过你说得对,是有缘分啊,只可惜——是赶也赶不走的孽缘!”

    赵晓凯被她的话震了下,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要走了。他喊了几声都没见回应,倒是引来其他人的注目,低声咒骂一句,他快跑几步跟上了她。

    “我说你翻什么脸啊,赵小晶是赵小晶,我是我!褚恬,你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行不行?”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褚恬被他拉扯得有些烦,正想甩开他,结果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里面衬衣的扣子没扣好,脖子全部露在外面,徐沂昨晚留下的吻痕也一览无遗。她耳根一红,用力推开他,抓紧领口,快步离开。

    早上被赵晓凯恶心了一通,褚恬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晚上一到下班时间就离开了公司,乘车去了傅毓宁家。今早临上班前褚恬接到了她的电话,说是听说她出院的消息,要在家里给她庆祝。

    褚恬到的时候,傅毓宁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看着一桌子清淡可口的菜肴,她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傅毓宁笑看着她:“住一次院瘦了不少,看来得好好补补。徐沂回部队了吧?”

    “嗯,我出院第二天他就走了。”

    傅毓宁叹了口气:“当兵的就这样不好,命令在身一刻也延误不得,管你多大的官。”

    说到此,两个人都笑了。

    “算了,不说他们了。”傅毓宁请她入座,“再说菜就凉了,赶紧吃。”

    褚恬乖巧可爱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些日子,顾长安因为一个项目要上马又忙得顾不上家。傅毓宁一个人在家,三餐都很凑合,这次因为褚恬,她特意去菜市场买了许多食材回来,做了一桌子菜,可把两个人都给吃撑着了。饭毕,忽然下起了大雨,傅毓宁就让褚恬留下,给二人一人泡了杯茶消食。

    褚恬抱杯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仰在了沙发上。傅毓宁看她这副餍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要是让徐沂看见你这副坐姿,没准得批评你。”

    褚恬拿来一个抱枕抱在前面,狡黠地笑:“他现在不是不在嘛,再说了,他有那么凶?”

    “不是凶,是那小子打小性格就这样,见不得谁随随便便。这点随他爸。”

    褚恬还真不知道这点,她稍稍坐正一点:“他倒没怎么要求我,大概知道即便是说了,我也做不来。”说着调皮地眨了下眼,十足娇憨的意味。

    傅毓宁没说话,可心里清楚,是她那傻侄子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开了窍,知道宠媳妇了。又喝了几口茶,傅毓宁开口问褚恬:“出院之后,去见过你公公和婆婆没?”

    “打过一次电话,本想看他们是否有时间想去趟家里的,可妈说她在外地出差讲课,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爸这段时间出国谈生意,两个人都不在家。”

    傅毓宁听了也忍不住咋舌:“忙成这样,这是准备赚多少钱啊!”

    褚恬微微一笑:“妈说了,等她回来会到家里来看我。”

    “那,你生病住院的事也没说吧?”

    褚恬摇摇头:“本来就是小事,再说了,徐沂不是回来陪我了嘛。”

    傅毓宁忍俊不禁,这小姑娘,还真是容易知足。

    依照褚恬的性格,傅毓宁倒是不担心这姑娘不讨自家哥哥和嫂子的喜欢,就是担心她夹在徐沂和公婆之间难做,毕竟那小子跟家里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眼见着这小两口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徐沂越发将她放在心上,若是家里从褚恬这边下手,来拿捏徐沂,倒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觉得哥嫂不会糊涂到这分儿上,去破坏小两口的日子,但她嫂子宋可如脑子一热,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来……

    傅毓宁回过神,低声问褚恬:“恬恬,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徐沂在一块的吗?”

    褚恬饭后有些困顿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傅毓宁,后者早就捧着一杯茶,含笑摆出了标准的聆听姿态。

    褚恬窘迫极了,好半晌,才抓抓头发,不甚自在地说:“是……我追的他。”

    傅毓宁差点被口中的茶噎到:“你说什么?”

    褚恬微嘟了下嘴:“有一次在军地联谊活动上我们两个遇见了,我觉得他很不错,就一见钟情了。”话说到这儿,她的脸红透了。

    傅毓宁用纸巾擦了擦,接着问:“那求婚呢,求婚不会也是你吧?”

    “怎么可能!”褚恬连声反驳,对上小姑好奇的目光,她的底气微微有些不足,“求婚肯定是徐沂,否则我才不会嫁给他。”

    褚恬没有撒谎。他们之间,最先提出结婚的人,确实是徐沂。

    那时他们已经认识快一年了。或许是疲于她的死缠烂打,他不再对她冷漠以待,两个人能够做到像正常朋友一样来往。但她清楚,他们之间恐怕也只能止于这一步了。

    清楚这一点后,褚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也正是那个时候,老家传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她闻讯赶回家中,母亲看到她就抱着她哭了出声。

    褚恬大惊,问清楚原委后要去找褚屹山大闹,结果被母亲死死抱住了双腿。她还记得母亲当时的话:“恬恬,你爸爸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的性格我太清楚了,而且我也不会允许你去找他,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霸着一个不要我的男人不放。”

    那一刻褚恬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母亲,一直以来这个体型娇小、身体羸弱的南方女人在这个家里都是受气的地位,她有时候看不过要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还会被母亲悄悄劝下。那时母亲对她说,生什么气呢,男人就是这样,主要他肯顾家,就是好的。

    现在这个男人不要她了,她却愈发变得柔韧起来。

    自尊心?听了母亲的话,她恍然大悟。为了她的自尊心,她也不得不放弃徐沂了。

    傅毓宁听了,倒抽一口气,有些后怕:“这么说,如果徐沂就此不再找你,你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往来了?”

    “不然呢?我才不要一个劲儿地倒贴让他得意呢。”想起来这段,褚恬心里还是有些气的,“到时候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让他可劲后悔去。”说着她捏了捏抱枕的一角。

    傅毓宁失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是一年多前,徐沂还在侦察营的时候,她去看过他一次。那时他闲来无事,陪着她在营区里走走,姑侄二人说了会儿话。聊着聊着,她说起了他的个人问题,又老生常谈地开始念叨他。徐沂就这么听着,一声不吭。

    她十分不满他的态度,最后抱怨了句:“你呀,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就你这闷葫芦的性子,你看哪个姑娘不开眼会追你!”

    却没想到徐沂看着远处,突然笑了下。她莫名其妙,追问他笑什么,被他一句没什么敷衍了过去。

    那次她是无功而返,也知道这侄子的性格,就没再多说他。直到有一天大半夜里,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这一次,她是真的印象深刻。因为那天下着大雨,外面雷声阵阵,老顾又不在家,她心慌得睡不着。好不容易吃了药睡下,没多久就被电话铃吵醒,一听声音,是徐沂。

    他似是遇到了什么事,半天不说话又不挂电话,后来还是她着急了,才听他问她:“小姑,我现在,还可不可以去爱一个人?”

    这个问题来得太出乎意料,她怔愣了许久,等到她回过神来,那边已经将电话挂断了。后来她再打过去,徐沂只说没事:“就是做了个梦,梦见我结婚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得她大半夜里开始心酸。

    回想起来,傅毓宁几乎可以肯定,那次徐沂不光是做了梦,他是真的动了用心去爱一个人、跟她结婚的念头。那个姑娘估计就是褚恬。至于为什么后面又拖了大半年,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清楚,徐沂的顾虑太多了,多到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收回思绪,傅毓宁庆幸道:“饶是我事后听了,也还是为徐沂捏了把冷汗。得亏他及时醒悟了,否则现在说不准真后悔地切腹都来不及了。”

    褚恬知道傅毓宁是在安慰自己,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哪儿有那么夸张,我可没您说得那么好。”

    “好不好,慢慢会知道。”傅毓宁喝口茶润了润嗓,“不过说起来,徐沂这小子性子着实是犟,脾气发作起来,谁也拗不过他。若是他肯妥协一些,那当年考军校和毕业分配的时候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了。可一旦他那么做,现在走的恐怕又是另一条路了。”

    褚恬有些微不解:“闹出了什么事?”

    傅毓宁略显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很快却又恢复平静:“看来这小子是没跟你说过了。”她笑了下,“也对,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都是很丢人的事,自那过后对谁恐怕都没提起过。”

    褚恬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很丢人?那是什么事?”

    傅毓宁顿了下,说:“那年高考,徐沂报了提前批次,想读军校,想去他哥哥工作的空军。他成绩很好,录取没多大问题,就是我大哥大嫂死活不同意。大嫂她……几次想下手改徐沂的志愿,最后被徐沂发现,改了回来,两个人一直僵持到填报志愿的系统关闭,就这样大嫂还不死心,专门请高招办的人吃了顿饭,就为了徐沂志愿的事……”说到这儿,傅毓宁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多亏了他小姑父和他哥哥,两个人一起出动,这才劝说成功。”

    褚恬也不太能理解公婆的想法:“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让徐沂读军校。”

    “因为他家里面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当了兵,身心献给国家了,另外一个还要走这条路,那谁来继承家业?”

    褚恬微微发窘:“那毕业分配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就更难以启齿了。”傅毓宁微叹了口气,“本来,徐沂上军校就上得很困难,等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事。”

    “什么事?”

    傅毓宁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大雨静默了片刻,才回过头,轻声道:“徐沂应该跟你说过他哥哥徐洹的事吧?”

    褚恬忙点头,看了眼傅毓宁的脸色,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哥他——”她迟疑了,有些难以置信。

    “他就是那时候出的事。说是飞机失事,具体的涉及保密原则,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褚恬一怔,好久才缓过神,微哑着声音问:“因为大哥的事,徐沂去不了向往已久的空军部队?”

    然而傅毓宁却说:“不止这些。”

    那时候听到徐洹的噩耗,他们一家人都震惊了,宋可如更是精神崩溃到住进医院。那时徐沂正面临毕业考核和分配,接到消息,连夜赶回了家里。后来,部队和徐家一起料理了徐洹的后事,徐沂守过了头七,就接到回学校的命令。

    当时,宋可如怎么都不愿意让徐沂走。她那时已经完全将部队视为龙潭虎穴了,而且她又只剩下这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徐沂没办法,只能骗她说考核结束就回来,以此换得了回校参加考核的机会。

    悲痛过后,宋可如和徐建恒开始筹谋徐沂毕业后的工作,夫妻二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小儿子在部队多待了,然而受困于部队的规定,军校培养出来的学员必须在部队服役一定的年限,因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关系,给儿子调到一个清闲的地方,再让他早转业两年。

    说到这里,傅毓宁苦笑了下:“正巧,你小姑父那时候就在徐沂就读的军校教书,手里还握有一点权力,所以大哥大嫂他们那段时间是踏破我家的门槛,就为了徐沂分配的事。”

    “那后来呢?”

    后来,志愿的事再也瞒不住了,小姑父顾长安索性直接告诉徐建恒夫妇,徐沂已经找过他了,说想到哥哥生前的空军某部服役。

    “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嫂听了之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是又哭又闹。整整一个月,家里就没清静过。”想起那时的情境,傅毓宁仍心有余悸。

    褚恬也莫名打了个冷战:“那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傅毓宁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总归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还是大哥来找我们,说徐沂同意了,让我们帮忙将他调到离家很近的b军区总部机关去。那是大哥唯一一次来找我们帮忙,可老顾却很生气,理都不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人那么甩脸子。后来不知道大哥又找了什么人,总算是办成了。”

    褚恬静默了片刻,问:“小姑父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他教书的时候带过徐沂的课,跟这小子关系好得不得了,知道他从小就向往空军,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你小姑父说,后来看见徐沂的服从分配志愿书,他都替他难受。”说到这儿,傅毓宁想起什么,一拍腿道,“这个志愿书你姑父影印了一份,还留在家里呢,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就上楼去翻箱倒柜了,过了几分钟后下来,递给褚恬一个档案袋。

    褚恬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来。粗粗一看,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徐沂的字迹,平整,不失有力。

    尊敬的党组织:

    本人受党培养多年,分配当前,我愿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安排,听从召唤,到基层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落款处,签着“徐沂”两个字。

    短短几行,样板一样的话语,看了很难给人任何的触动。

    可联系起当时的情景,想象着那样倔强的一个人握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褚恬也由衷地感到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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