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崔芷汐被关押之处并非刑司局,而是宫内的大牢。平日里关押的基本也只是触犯了宫规之人,像她这般犯下数罪皆可杀头的重罪之人,在这狱中估计也是第一人了。说起来,浮婼当初被周钦衍从定国公府带入宫,初入宫闱,还被他下令在这儿关了一阵。 狱中污秽,崔芷汐显然是受过大刑,身上的衣衫破碎沾了血色,皮开肉绽,形容狼狈。可她那脏污的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的颓丧之态,提及汪夫人时,一脸的愤慨与鄙夷。 浮婼瞧着她唇瓣开开合合,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身上用刑后外翻的皮肉,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性之坚,竟到了如斯地步。 “何人在暗中助你?”浮婼收回心神,到底还是问出了口,“虽我知晓你之能,但你久居山中几十年不问世事,即便坊间流言可为你所用,但汪夫人为长生不老而放干了妾室之血的流言源于十余年前,坊间每隔一阵子都有新流言,十余年前之事自然不可能再如此频繁地被人津津乐道。都过了那般久的流言怎可能那般轻易便被你听到了,随后又那般轻易便让你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首辅夫人身上?再者,你身为赫赫崔氏的十九娘,当知晓越是高门大户后宅越是盘根错节,首辅府内宅,岂是收买一个婆子就能轻易进出的?” 浮婼不疾不徐,语声沉稳。 崔芷汐面上的诧异之色一瞬而逝,只含笑叹道:“你倒是心细如发,只可惜你虽猜到了,我却偏生不愿告诉你。” 浮婼也不恼,继续道:“你调动老君上的死士假意逼宫,想杀的便是此人吧。”千秋宴上,她以一己之力编排老君后,又安排了人策应在坊间放出了风声,如今早已闹得满城皆知,她实是不该再多此一举调动老君上的死士屠戮宫城。 且,她似早已料到自己的结局,也不可能真的借着逼宫之举扶持什么人上位。 崔芷汐再次变了变色,眸中流露出的期许之色愈发深浓。 “此人确实给了我助力,却也将我逼入绝境。我想杀之。”悠远的眸光落到浮婼面容之上,崔芷汐空留怅然,“这世间,我最喜的仍旧是你,你予我年华,又与我心意相通总能猜到我所行。可为何,你偏生不愿与我结交呢?今日我便要赴死,可叹竟成平生一大憾事。” 浮婼观她神色,却是一语打碎她浮于表面的哀戚:“从你识破柳茹芸计谋却为算计她而推波助澜任由我与你一起暴露在杀手的屠刀之下时,便注定你我会走上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竟是……因为这个?”崔芷汐错愕,“彼时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也确保你不会有事了。” “可人心经不起过多的算计。且这份算计,还是以‘命’为赌。” 良久的沉默,牢房内,一时之间静谧流转。 崔芷汐动了动干涩的唇,好半晌才发出声音:“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何会选中我吗?” 世上需要易寿之人千千万,企图长生之人何其多,为何浮婼会千里迢迢跑到山中寻上了她? 浮婼虽忆不起所有前尘往事,可却是忆起了两人那一段前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境。 “怜悯你之遭遇,慨叹崔氏之惨烈,亦希望,我给出的寿数不是用在一个浑浑噩噩之人身上,浪费我的一番心血。”浮婼叹息,“然而,你做到了寿尽其用,你做到了不虚度年华,你做到了寻出崔氏灭门和你未婚夫郎之死的真相,可你却迷失了自我。” 崔芷汐蓦地栽到地上,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 “此刻的我,倒是极为理解洛氏为何在见到你之后三番五次咬舌了。你给了她无尽寿数,可她却造下如此大的杀孽,且还被人夺走寿数瘫痪半生,想来她自己也是羞惭面对你,在你面前自残赎罪。” 浮婼不禁回想起汪夫人临死前还那般执着地示意她那嬷嬷将彩凰银凤簪交托到她手中的那一幕。 原来,她将那代表了她此生罪孽的彩凰银凤簪交到她手上,竟是想要以此来了结她的罪孽吗? 只是,那个她初见时的及笄少女,当真心狠如斯吗?明明那年初见,她对她说她极喜“红颜薄命”这个词,语气是轻快的,并未有丝毫伪装,似早已做好了毙命的准备。这般的她,怎会因为无法从崔十九娘处获得长生不死的方子就犯下如此杀孽。 如今汪夫人已死,浮婼却是再难寻获真相了。 她按捺心神,趁着崔芷汐心绪不稳快速询问着充斥心中的疑惑:“你为何要将一切嫁接到老君后身上,让她背负骂名?在你假作孙袅袅时,她待你亲厚,从未亏待与你。” 崔芷汐倒是直言不讳:“因为她的身上,流着当年屠戮我满门的那位将领的血啊。” 诚宁伯府当年是以军功起家的,老君后的先祖曾效力于汪夫人所出的淮西洛家,之后为朝廷所用,戍边立功,被君王封侯。只不过后来子孙不中用了,自老君后之父那一代始,降爵为伯。而作为伯府嫡女的老君后当年,也是在这种契机下,以美色拿捏住了贪花好色的老君上。最终担负着家族的兴盛重任与殷切期盼,入主中宫。 对于老君后当年是如何利用美貌和身子拿捏住老君上一事,浮婼自然是不知的。只不过如今听崔芷汐提及原委,竟觉一切皆有因果。 老君后有那样的血脉传承,且还成日里戴着那样一根簪子,加之汪夫人疯癫自残而亡崔芷汐无法亲自复仇。也难怪崔芷汐会将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老君后身上了。 原来压根不是什么宁可错杀不肯放过,而是祖债儿孙偿。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