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十二月。 那场大雪在岭南留下的痕迹已经融化了很多,那些偶尔残留的,没有融化的雪色在青灰色的山里看起来很是斑驳,满山湿哒哒水淋淋的,像是某场大雨把一切冲刷成残破的模样。 落枫峡谷外的小楼边,多了一个巨大的木制水缸。 这是难得勤快的乐朝天用剑削出来的,用的是山里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树。 乐朝天做好之后,还感叹了许久,我们真奢侈啊。 里面装了一缸满满的水,并不是溪水,而是雪水,是陆小三为了讨好南岛,从那些山林里挖来的雪团,放到缸里化的水。 水里插着一枝桃花。 桃枝三尺长,开了一些桃花,倚在缸边看起来格外的娇小。 这是南岛去天上镇折回的一枝桃花。 虽然不能把整棵树都挖回来,但是带一枝桃花来岭南,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南岛要喝桃花酒。 伍大龙于是又多了一件闲事,那便是酿酒。 整个峡谷里每日便飘着那种从天涯剑宗而来的酒糟的味道。 说香也香,说酸也酸。 陆小三每日除了去背剑名,便是趴在水缸边,数着上面的桃花还有几朵,师叔今日又喝了几壶酒。 这枝本质上还是来自南衣城中那株桃树的桃枝倒也神奇,每日便是那几朵花,落了又开。 哪怕是插在雪水里养着,也没有什么枯萎的迹象。 倒是让这片冬日寂寥的峡谷小楼里多了几分生气。 乐朝天最开始看见南岛在暮色里带回来这枝桃花的时候,还开心了一阵。 抱着古筝坐在当晚的月色里,弹了一首曲子,唱了几句——少年心在尚多情。酒边银甲弹长筝。弹长筝。碧桃花下,醉到三更。 只是大概这枝桃花过于娇小,并没有那种碧桃花下醉到三更的意境,所以乐朝天只是弹了一阵,便收起了曲声,坐在缸边托着腮,看着这枝桃花。 “师兄。” 正要踩着雪去下面剑宗里找酒的南岛回过头来,看着乐朝天。 “这枝桃花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桃树?” 乐朝天颇有些期待地想着。 这句话问得倒是比陆小三还要幼稚几分。 南岛想了想,说道:“不知道,长成了桃树,然后呢?” 乐朝天笑眯眯地说道:“若是能够在大雪时候,看见一树桃花纷飞,想必是极美的画面。若到江东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见到了桃花,哪怕是寒冬腊月,也算是留住了春天。” 南岛看着那个木制水缸里的那枝桃花,却是想起了终年春日的天上镇,满目春意,一湖飞花,确实不错。 “那也许会长出来。”南岛说着。 他眼下并不关心这枝桃枝是否会长成一株桃树,他只想下去找点酒。 如果没有的话,只能再去一趟天上镇,从草为萤那里打点酒回来了。 乐朝天倒是天天念叨着树啊树啊,你快点长出来啊。 模样像极了当初他蹲在菜地里和小白菜自言自语的模样。 树啊树啊,小白菜啊小白菜啊,花啊花啊。 人间啊人间啊。 十二月三日清晨的时候,南岛还在小楼里倚着栏杆看着人间,一面喝着昨日剩下的半壶酒。 便听到了乐朝天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传了过来。 “咦,居然真的发新枝了?” 南岛拿着酒壶站了起来,向下看去,只见乐朝天和陆小三围在那个大水缸边,看着那枝桃花。 峡谷里练剑的陆小二也好奇的握着剑走了出来。 一行人围在那里,看着那株桃花很是惊奇。 南岛将酒壶挂在了腰间,就像在腰间挂了一头黑色的蒜一样,而后撑着伞向着楼下走去。 走到乐朝天他们身旁的时候,果然便看见了那枝桃花一侧,又发出了一枝新绿的芽孢来。 “它不会和这个水缸长在一起了吧。”陆小三好奇地说道。 几人向着那枝桃枝的最下方看去,水底沉着一些桃花,倒是看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情况。 陆小三倒是想把他拿起来看看,只是才伸出手就被乐朝天拿着葫芦丝敲了一下头。 真下头。 陆小三这样想着,委委屈屈的收回了手。 “别乱动。”乐朝天很是严肃的说道,“万一你一动,它就死了呢。” 陆小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捣蒜一般点着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南岛那个黑蒜一样的酒壶上。 南岛并没有注意到陆小三狗狗祟祟的目光,只是皱眉看着水中的那枝桃花,过了许久,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摘了一朵桃花,便向着崖坪边缘而去。 在崖坪边坐着,看着手里的桃花,也看着远山人间——山里有些雪化了,有些还没有,一团黑一团白,像是一条趴着睡觉的斑点狗。 而另一边的乐朝天几人大概也是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于是四散而去。 “师兄在想什么?” 乐朝天走到了南岛身旁,伸着懒腰,看着远处。 “我在想远处那些山像是一条斑点狗。”南岛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师兄是在想那些桃花的事。”乐朝天轻声笑着说道,也看着那片卧着的山岭,“斑点狗啊,确实很像。” “桃花总会生长的,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南岛倒是很平静。 “主要是师兄你的行为太怪了,先是愁眉苦脸的看了半天,然后什么也不说,摘了一朵桃花就走。” “我那能叫愁眉苦脸吗?”南岛很是无奈的看着乐朝天。“我只是想摘朵桃花泡酒而已。” “怎么不算。” 师弟说算那就算。 乐朝天理不直气也壮。 南岛没有再理会乐朝天,拿起了腰间的酒壶,把那朵桃花放了进去。 壶里摇晃着海浪一样的声音。 “师弟你见过海吗?”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