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华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吕静,更不敢相信他们再次相见的场景会是这般,他想象不到这些年吕静的生活,更想不到吕静经历了自己的无情之后,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当年的痛苦,今日的援救,感情与行为似乎与之相悖,吕静理应恨他,恨不得千刀万剐,可是吕静却救了他,在他已经对生放弃了之后,将他从皑皑白雪下挖了出来,硬是将他这条命捡了回来,那么他又该怎样呢?换作古代,可能要以身相许吧,可是他却是只有羞愧,以及懊恼。 身体的伤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脸被锋利的冰毁掉了,就好似被人用刀在脸上划了三刀,三条刀疤已经出现在了他俊秀的脸上,使原本清秀的脸,有一股狰狞的感觉。由于常年担任着上位者的位置,养成的气质,配上这新增的三条刀疤,好似一头饿狼,原本的清秀却是多了一分暴戾,或许这就是一份经历之后,他得到的,或者收获到的成长。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而且他现在这副模样见到吕静,也确实有些自愧不如,他这算是毁容吗?从理论上来看,似乎是的,只不过留下的,仅仅是三条浅浅的疤痕,除了增添了一些暴戾的气质,貌似改变并不大,但是甄华却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脸上,出现那些丑陋的疤痕。 不过这已经是注定了,他的死亡没有到来,这三条疤痕就是死亡对他的恐吓,或许是因为死亡需要人们铭记它的能力,需要人们对它的敬畏,所以这三条疤痕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了吧,若是甄华继续在死亡的边缘游走,玩着这种走钢丝的游戏,或许他受到的惩罚,也就不止这浅浅的三条疤痕了,生命也许会成为代价,但更为可怕的是,这条命太硬了,有人想要他活着,所以他苟且的活着,尚且不如死去,而且事实似乎已经摆在了眼前,此时的他便是处于这样的状态,有人不愿意让他轻易地死去,当然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很多在乎他的人,却是成为了他的困扰。 或许并没有会对这三条浅浅的疤痕感到惋惜吧,因为这根本没有影响到甄华的颜值,所以没有会在意的,而且救他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将他按在了病床上,两人四目相对,却是像极了电影中的画面,只不过电影中的情节,是郎有情妾有意,而甄华对吕静从最开始就没有爱情可言,而吕静被他狠狠地伤害过一次之后,又怎会仍存爱意呢?当然答案只有吕静自己知道,可惜甄华并不想知道这样无趣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愧疚,所以他并不敢直视吕静的双眼,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秒,甄华便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别处,这是心虚的表现,也是羞愧的表现,甄华无法面对吕静,但吕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否则又怎会在客栈的二楼躲了两天呢,原以为是生命的过客,今生不会再相见,却被命运捉弄如此。 命运似乎总喜欢与甄华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若不是甄华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得到了锻炼,或许在他醒来之后,看到吕静时,就会再度昏阙过去,而现在,他也只能尴尬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吕静的双眼。其实那一秒看清了,近乎二十年未见,吕静的变化还是清晰可见的,身材样貌并没有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改变,可是那张笑口常开的嘴脸,却是只剩下了愁容,眼角的沧桑也暴露了她的年龄,那双纯粹的双眸,此时已经是看不透了,这都是甄华的过错了,可是甄华又能为这些,弥补什么呢?若是可以,他必然倾尽全力,只是现在的吕静似乎不需要自己的任何补偿。 在雪山上,他在死亡的边缘游走,身体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他的脑子是清醒的,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傻子。这间病房里,除了他自己和吕静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而这个人的存在几乎告诉了甄华一切。蛇哥是他所居住的客栈的老板,几次莫名其妙的搭话,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甄华一直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谜题已经解开了。一切来自于蛇哥的关心都是代替吕静的,而且吕静一直都在客栈里,知晓自己的一切动态,那么吕静和蛇哥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其实甄华应该说一句恭喜的,当然还有一声抱歉,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他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甄华很庆幸,他所庆幸的并非是捡回了这条命,这条命于他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因为随时都可能失去,便也看淡了,之前的狂躁也消失了。不过他却是庆幸自己能够看到这一幕,吕静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一幕。甄华这一生唯一愧疚的人,便是吕静,因为当年一时的冲动,对一个女孩造成了那般的伤害,而女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并不能令他彻底安心,但也减轻了他的负罪感,也许这是安于形式,但是甄华却是希望,吕静能够长长久久的幸福,这是吕静应得的,自己所造的罪孽已经足够深了,吕静的下半生不应该有自己的存在,而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守护着她,呵护着她,甄华能够看到这一幕也是无憾了。 “醒了?想吃些什么?” 轻声细语的说话,根本不像是他认识的吕静,那个泼辣的女孩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吧,因为自己。其实甄华没有注意到,他们对视一秒之后,避开对方视线的,不止是甄华,吕静同样也是如此,她苍白的脸上还泛起来了一丝红晕,这副模样就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情人一般,难免引人误会,而这里确实有一个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那个人除了设个也没有其他人了。其实甄华猜错了,蛇哥和吕静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若是真如他所料,那么客栈的大门他必然是进不去的,更不用提将他从雪山上救下来了,他的臆想出了差错,只是他还不知而已。 “随……随便吧……” “这里可没有米粉,喝粥吧。” 也不知为何,当吕静说出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低下了头,整间病房都显得异常沉默,只不过只有蛇哥一个人不知所以,而甄华和吕静却是明白。他们毕竟是相处了一年的夫妻,对方的生活习惯早就了然于胸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甄华没有想到她还记得,而且这样的对话,在那一年里,每一天都会发生,关于早餐的决定,似乎是他们之间的趣味,甄华偏爱于米粉,而吕静却偏爱牛奶面包,每一次的争论,最后都会折中选择喝粥,这一次却是没有争论,但却令两人都开始缅怀那曾经的岁月。 甄华并没有沉默太久,他知道这间病房还有蛇哥的存在,自己和吕静这样的相处模式,难免会让人起疑,所以甄华缩进了被子里,闭上了双眼。吕静也慌忙地走出了病房,重重的关上了病房的门,蛇哥本想追出去,不过叹息了一声之后,还是作罢了,走到阳台上,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香烟。所以甄华不知道,蛇哥也不知道,当病房的门关上时,吕静很不争气的倒在了地上哭泣,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怎么也拭不干,但是她没有一丝的哭泣声,只有泪水,也许是害怕吧,害怕被病房内的两人发觉,所以刻意的掩盖了自己哭泣的声音,泪水无法忍住,便也如泉涌一般了,其实她并不想如此,而且她已经忍了三天,甄华昏迷的这三天,她不敢将自己的泪水释放出来,因为她害怕因为自己的哭泣,甄华陷入了永久的昏迷。 在甄华醒来之后,她给了甄华一记重重的耳光,并非是因为前尘往事,那些过往或许很痛,但时过境迁,谁又会真正在意呢?她恨的是甄华轻生,这些年她刻意的回避一切甄华出现的地方,若不是遇到了蛇哥,可能十几年她就回到了日本,可是她知道,无论甄华待她如何,她都爱这个男人,就像是带刺的玫瑰,明知有坎坷荆棘,却又爱得无法自拔,她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也时不时的关注着甄华的信息,但是真正见到了甄华的本人,却是在皑皑白雪之下,甄华竟然轻生了,那个无比自信的男人竟然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选择了自我了断,她无法接受,所以她一个耳光打在了甄华的脸上,可是甄华的却是只有沉默,令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而后来的对话,又勾起了往日的回忆,所以她冲出了病房,不争气的流出了眼泪。 吕静离开病房之后,甄华也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子,走下了病床,来到了蛇哥的身旁,相当不客气的从蛇哥的烟盒中拿了一根叼在了自己的嘴上,蛇哥注意到他,也给他点燃了香烟,两个男人这一刻似乎才真正认识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只不过甄华对蛇哥和吕静的关系只是猜测,而蛇哥却是完整的了解甄华和吕静的过往。他们是近期才第一次相见,可是在这些年里,甄华可一直都是蛇哥的假想敌,但蛇哥没有想到自己的情敌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也是无话可说了,那么一切还是等待吕静回来吧。蛇哥有太多话想要质问甄华,这些年来,他憋了太多太多了,可是甄华是一个病患,大病初愈,所以他只能沉默,在阳台上吸着烟等待,等待甄华可以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