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此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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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竟然唱起了长生殿。或许是她白日里念及外婆,外婆知道她想她了,就来梦中看她。可是还未待她上前,外婆就已走远,“囡囡,囡囡……”
看着外婆的身影,她顿时觉得撕心裂肺般,叫着一声“外婆”堪堪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让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了下去。
梁和无力的躺下,只感觉嗓子疼痛脑袋,吃力的抬起胳膊一摸额头,发现自己有点儿发烧。
幸好她有随身带药以防万一的习惯,梁和下床去找行李,空荡荡的房间让她忽然响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怔愣一会儿,梁和不由得有些泄气地倒坐在床上。
外面响起了号声,梁和翻开手机对了对时间,发现已经六点了。她想着要不要给顾淮宁打个电话,也该,起床了吧?
正犹豫着,房间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梁和不禁心一提,一瞬不瞬地盯着开门而入的人,是顾淮宁。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淮宁也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她,微一挑眉:“醒了?”
梁和点点头,刚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出她的不对劲,顾淮宁不禁皱眉问:“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发烧。”梁和小声道。
“发烧?”顾淮宁走近,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冰凉的触感让梁和先是一颤,而后就感觉很舒服,不禁向前贴了贴。
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让顾淮宁有些失笑,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是有点儿烧,你先躺一下,我去卫生队拿点儿药。”
梁和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见他要离开便突然抓住顾淮宁的胳膊,喃喃道:“我刚刚梦到我的爸爸妈妈了。这么些年了,我都没再梦见过他们,差不多快要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顾淮宁一怔,看着她的样子默不作声,只听她轻轻地说。
“还有我的外婆,竟然一下子全梦到了。”
面前的梁和似乎沉浸在一种感伤的气氛中,顾淮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掌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心,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躺一下。”
顾淮宁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从卫生队取来药让她服下。药很管用,眼看着烧退了下来,只是她原本白净红嫩的脸上此刻仍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烧退之后梁和感觉有些冷,便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喉咙到胃部都灼热的厉害,似乎是灌了一大瓶陈年烈酒一般,怎么弄成这样了,梁和不禁头疼。
顾淮宁把温度计塞到她的嘴里测体温:“b市不比c市,最好多穿点衣服。”
梁和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顾淮宁从她口中取出温度计仔细查看,原本紧绷的表情松懈了几分,再看向梁和时,她已经因为药性的发挥,昏昏睡着了。
睡得还真是快。
顾淮宁凝视着她宁静的睡颜,顺带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让她睡得安稳一些。脑海里不停回放她因梦境柔弱无助的样子,还有他是怎样喂她吃药,安抚梦境带她的惊吓时,蓦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吃了退烧药之后,梁和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她慢慢地想睁开眼,却忽然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忍痛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放眼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顾淮宁已然不在。
嗓子里的疼痛好一些了,梁和挣扎着起身。
环视一圈儿,房间仅有的一张桌子上多了一个暖水瓶和一个玻璃杯,应该是他拿过来的。
梁和下了床,走到桌子旁去倒水喝。隐约还记得自己发了烧又发了梦魇,抓住顾淮宁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知团长同志现在作何想。
“唔……”
光顾着发呆,杯子里的热水都溢出来了,热水握在手里也烫得厉害。梁和赶紧放下杯子,不料想盖上瓶塞的时候又不小心把杯子带倒,滚烫的水一下子砸到她光着的脚背上,于是,感冒发烧的她,一不小心走神,脚又被烫了一下。
梁和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郁闷地抚额。刚想俯下身去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淮宁从外面走了过来,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狭长的凤目顿时眯了起来。
她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着想起身,差点踩到玻璃渣。顾淮宁眼疾手快,走过去将她拽到一旁:“怎么回事?”
团长同志强大的气场让梁和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抱歉。”
顾淮宁低头看了看她,面容苍白,带有病后的憔悴,他压了压怒意,“地板凉,不准光着脚。”
完全命令式的语气让梁和愣了愣,她抬头看着他,末了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顾淮宁将从食堂带来的保温桶打开,里面盛了热粥和一些小菜。
他看着梁和,准备去清理残渣:“你先吃点儿东西。”走到门边想起什么又回头嘱咐,“小心点儿别踩到。”
梁和一直坐在床边,直到房门关上,才郁闷地捂住脸。
丢人,太丢人了!
喝了水又吃了饭的梁和体力恢复了不少,幸而她随身带着包里放着酒店的房卡,顾淮宁起早就开车去把她的行李取来,顺便办理了退房。同时也就意味着,在采访完叶老之前,她都得住在这儿。
想起叶老,梁和又有些头大,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头。虽然老人家挺喜欢她,可她也不好仗着这份喜欢随意冒犯,叶老不接受采访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混个脸熟再说!
等顾淮宁从食堂回来,梁和已经换好衣服整装待发了。
“去叶老家?”
“嗯,我想看看什么时候能开始采访,顺便……”
“不行。”顾淮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梁和愣住,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顾淮宁沉放缓语气,说:“你现在正病着,不适合去看老人。”
好像有些道理。梁和低下了头,随即又想到自己的病:“可是我生病恢复得好几天,不能就这么一直耗着吧。”
这都是什么体质。
顾淮宁失笑,可见她着实苦恼,他沉吟了下,说:“那这样吧,这几天团里边正好在组织一批大学新生军训,你跟着他们去训两天,锻炼锻炼筋骨,就好得快了。”
梁和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他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完成任务有困难?”
“不是有困难,而是……我不想。”梁和拒绝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顾淮宁很直接地就无视了她那点儿个人意愿,很干脆地说,“行了。今天你先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跟到结束吧,统共不过一周时间。”
梁和有些愤怒,她都拒绝了好不好,怎么这人还非得让她去!
“我不用军训。”她憋红了脸说。
顾淮宁瞥她一眼,很淡定的说:“那你就赶紧好起来,争取别在这儿养病。”
梁和:“……”她,她说不过他!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号吹响之后,她的门也被敲响了。梁和努力想当听不见,可是奈何门那边的人也明白的很,敲了之下之后见没人开就拿出钥匙开了门。
穿着一身作训服的顾淮宁走了进来,见她仍缩在被窝里,便说:“二十分钟洗漱时间,我送你去靶场。”
“不去不行?”梁和不死心地问。
顾淮宁则直接递上一套迷彩服,很干脆的让她死心。
卫生间里,梁和郁闷地往身上套迷彩服,穿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顾淮宁背手等在门外,等她出来,上下一打量,说:“号有点儿大,明天给你换个三号的。”
还明天,我今天就得牺牲在训练场上!
梁和抱怨一声,顾淮宁闻言只是挑了挑眉,面色不改地带着她向靶场走去。身为一个陆军军官,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另一半的身体素质提高锻炼也要狠抓不懈。即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今天新生的训练科目是打靶,用的是八一式自动步枪,每人配给了5发子弹。
“我不会跟他们一起打靶吧?”梁和凑上去问。
“除非我们子弹多,需要你报销。”
显然,他压根儿不对她这只菜鸟抱任何期望,梁和不禁瘪瘪嘴。
“就是一些基本动作,站站军姿,走走队列,顺便跑跑步。”
听上去挺轻松的,可是关键问题是——一个人的队列?
“不行的话我从通信连调个女兵过来陪你一起训?”顾淮宁看似真诚的提议,可在梁和看来,这实则为火上浇油。
“可别!”梁和连忙摆手,丢脸给一个人看还不够,还得找一人来围观?!
顾淮宁看她的模样,嘴角不经意地扯出一个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可看得梁和却有些郁闷,她不惮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他的用心,他估计就是等着看她出丑呢。
团长同志找来训练梁和的是勤务营一个刚来不到一年的新兵,新兵腼腆,不会插科打诨,同时新兵也负责任,首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偷偷放水。梁和领悟到顾淮宁的良苦用心时,几乎要欲哭无泪了。
顾淮宁给新兵小刘交代完,回头看了梁和一眼,她正低头在一旁踢石子呢,表情明显很郁卒。
顾淮宁想了想,走到她面前,说:“那就先这样了,这几天团里在准备考核,我先走了。”
梁和瞥他一眼,没说话。很明显,她现在情绪不佳不想跟他说话。
顾淮宁也没在意,笑了下,扶了扶她的肩膀转身离去。走到一半,声音从前面传来:“小刘!”
“到!”
“开始!”
“是!”
小刘目送团长同志离去,回过头来对着梁和:“嫂子,你看,咱们开始?”
梁和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训练第一个科目:站军姿。
梁和上高中的时候军训过一次,直到现在那都是她最惨痛的记忆,没有之一。站军姿还不算,站完了还要蹲下,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一个腿上,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点上了。
小刘面对着她,一边做示范动作一边说着动作要领:“军姿的主要动作要领是‘三挺三收一睁一顶’,三挺,挺颈、挺胸、挺腿;三收,收下颌……”
在小刘的讲解声中,梁和慢慢调整动作,想方法让自己站得既不那么难受姿势又能看得过去。
慢慢的,小刘也不讲了,只是站在一旁审视着她的动作,为难的提示她:“同志,注意三收。”
梁和红着脸,调整动作。
站了有二十分钟,小刘喊了稍息,梁和放松了下来,身体血液一流通,别提多舒坦了。
“教官,一定得站得这么标准吗?”
小刘红着脸:“嫂子,休息的时候叫我小刘就可以。”他说,“团长交代,说不能给你放松,见不到成效就得给我‘加餐’了。”
梁和顿时气结。
因为顾淮宁的“连坐”政策,接下来这一天的时间里,梁和训的格外认真。一个人的队列也有模有样的。来往的士兵只当这是新生军训队伍中哪个扯了后腿的出来单练,没有过多的关注,这让梁和训的也更投入了。
完成最后一个转体动作,在小刘的解散声中,梁和终于解放了,只是还没挨着路边坐下,小刘又忽然站直了,对她喊了一声:“起立——稍息——立正。”
梁和怔了一下,很快地按照命令站好了。
不远处有一个人缓步向这里走来,梁和看清了,才知道小刘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她不禁撇了撇嘴。
小刘跑步向前向顾淮宁敬了个礼,汇报今天的训练进度。顾淮宁喊了个稍息之后,把他晒在原地,向梁和走来。
梁和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他像是刚从硝烟中爬过一样,早上还干干净净的作训服现在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
顾淮宁凝视她几秒,将手中的帽子带到了头上,笑道:“看来今天的训练效果不怎么好,站军姿不知道应该目不斜视吗?”
梁和憋一口气,立刻目不斜视,可惜,他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她得一直盯着他看!
“稍息——立正——前后转”
很好,这下完全看不见了。
梁和正满意着,双腿忽然被人用力并了一下,她没使力,一个弯腿差点儿向下倒去,好在她撑住了。
“你干什么?”梁和惊呼一声,瞬间吸引了训练场上不少视线。她不禁懊恼地闭了闭眼。这下完了,成万众瞩目的焦点了。
“双腿间隙这么大你这是在跨立?”顾淮宁挑眉看着她单薄的背,“军姿要领记得吗?背一遍。”
傻子才背,梁和深吸一口气,“报告首长,忘了!”
小刘着急地冲她眨眼睛,而顾淮宁闻言绕到她面前,正了正她的帽子,“真忘了?”
“忘了!”
顾淮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有些似笑非笑。而梁和却忍不住有些双腿发软,一来是因为有些低血糖,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被这人看的发毛!
“你看够没?”梁和同志的表情明显很郁卒。
团长同志笑得更明显了,见梁和暗暗磨牙,他轻咳一声,下口令道:“听我口令,解散——”
再不解散,恐怕她就要起义造反了。
梁和一听解散声,双腿就自动软了下来,差点儿跌倒。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她瘪瘪嘴,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后就立刻甩开,硬撑着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顾淮宁不禁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累了一天,梁和回到招待所就趴在了床上。
顾淮宁将晚饭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俯下身来。梁和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别过头去看着他。
“腿酸不酸?”
“有点儿酸。”她皱皱眉头。想起罪魁祸首,不由得瞪他一眼,正对上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被他抓个正着,梁和不禁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揉小腿。
顾淮宁垂眉看了她几秒,将武装带放在一旁,挨着床边坐了下来。趁她揉酸了一只手换手之际握住了她细嫩的双腿,缓缓地按揉着,活血通脉。
梁和一怔,脸上的潮红更盛了。她挣了一下,却反被他握的更紧了:“别动,我来。”
揉了一会儿,梁和明显感觉舒服多了。
顾淮宁将晚饭端到了她面前,嘱咐道:“吃完了再吃药,早些休息,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嗯。”梁和低头放平裤腿,没敢抬头看他。直到他走出去关上门,才向后倒在床上,捂着的双颊惊人的烫。这次她确信自己不是发烧!
早晨,部队吹响了起床号没多久,一辆辆军卡就已经载着满车的兵驶出营区。今天是实弹射击考核的日子,但由于新生军训占用了团部的靶场,团里就直接把参加考核的兵拉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山沟的一个靶场进行考核。
车行至靶场还有五公里的时候,全体士兵下车开始负重越野,连带着五公里也一起考了。等到士兵们都跑到了靶场,短暂休整后又立刻以连为单位展开了实弹射击考核。队伍中有怨声载道的,这刚跑完就开始射击,这能发挥出最佳水平么,这必须得心理素质极佳才行。
参谋长赵乾和站在外围但笑不语地勘查考核现场,考核过半儿,顾淮宁才开着一辆敞篷吉普姗姗来迟。
“怎么样?”顾淮宁一边戴帽子一边问赵乾和。
“目前还行,不过也有几个平时水平不错这次因为没调整好发挥失常的。”赵乾和说,又瞟了顾淮宁一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心里骂你玩阴。”
“谬赞了。”他不喜不怒地说,目光锐利地走上前看侦察连的考核实况。参加考核的大部分都是老手,水平发挥还不错。也有几个新兵偶有一发没上靶,打完之后在顾淮宁的全程瞩目下下了场,回去指不定怎么被班长锤炼。
“我说,听闻团长同志最近给一位女同志开了小灶?”
“怎么,你也想来?”
“行啊,团长同志批准我就去。”
赵乾和兴致颇高,被顾淮宁凉凉瞥了一眼后才打住。
“没想到啊,就你媳妇那小身板还能撑到现在……”
可不就是身板弱才练的,不过,他倒真没想到,她竟然还真坚持了下来。
挺有意思的。帽檐遮掩下的一张严肃的脸,微微透出了点儿笑意。
其实他们都不明白梁和的心思,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坚持了。
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已经下午五点,还有一个小时就开饭了。梁和谢过小刘,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拖着一条劳累的腿向招待所走去。
今天下午,在顾团长精心的课程安排下,小刘带着学员梁和同志围着靶场跑了一下午!不带歇息的。梁和一想起这个就牙根儿痒痒,想咬人。走着走着,梁和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抬头一看,她竟然找不到回招待所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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