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靠妖法整治人,总是不行,尽管这种魇魔法气势汹汹,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僧道出手相救,宝玉和凤姐的疯病最后还是治愈了,赵姨娘的毒计没有得逞,她反而害了自己。最后,赵姨娘受阴司惩罚,招认魇魔法之事,鬼混附体,暴病而死。(第一一二、一一三回)作者在写作方法上,借用神道的力量,从现代科学的眼光看,是封建迷信,固然不足为训,而其中包含有“好有好报,恶有恶报”的思想,这倒是符合历史规律的。 总之,像秋桐、宝蟾、赵姨娘这类浅薄、庸俗、妒忌、刻毒,惯于惹是生非的“搅家精”侍妾,往往弄得家里鸡犬不宁,甚至祸端百出,极受人们的厌恶。这些人虽不少是劳动人民出身,却奴性十足,稍稍得势便十分霸道,又狠毒而常怀害人之心,有一种暴发户的恶臭气味,实际上在主人眼中她们仍旧是奴才,用过以后往往被踢开。她们的下场不好,往往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 8.奸猾调皮的小厮和聪明能干的男仆 茗烟是宝玉身边最重要的仆人,兴儿是长随贾琏外出办事的精干小厮。他们的不同表现对主人有着不同的影响。 茗烟闹书房的“才华”和狡猾的气性 焙茗是宝玉的小厮,他原名茗烟,后来改名为焙茗。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且又年轻不谙事的。宝玉刚进家塾不久,族中一帮无聊的公子哥儿不好好读书,在里面胡闹搅蛋。一日塾师有事不来,金荣见秦钟和绰号叫香怜的在后院说悄悄话,便喝住他们,硬说他们在亲嘴摸屁股,搞同性恋,他也要揩油,争闹起来。贾蔷见金荣欺负他最要好的贾蓉的小舅子秦钟,自己又不便出面帮他,所以也装作出小恭去,走至后面,悄悄地把跟宝玉的书童茗烟叫至身边,如此这般,挑拨几句。 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你们的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知道,下次越发狂纵。”便一头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什么东西!”便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入屁股不入,管你几巴相干?横竖没入你的爹罢了!你是好小于,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 茗烟作为一个小仆人,竟敢当着众位爷们吆喝少爷金荣“什么东西”、“好小子”,自称“茗大爷”,岂非狗胆包天,语气还是恶狠狠的,竟然吓的满屋中子弟都茫茫的痴望。贾瑞忙喝:“茗烟不得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于是打成一锅乱粥。那金荣又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狭人多,哪里经得舞动长板。茗烟早吃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动手?”宝玉还有几个小厮,一名扫红,一名锄药,一名墨雨,这三个岂有不淘气的,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墨雨遂抓起一根门门,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 打得气氛鼎沸之时,外边几个大仆人李贵等听见里边造反起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且喝骂了茗烟等四个一顿,撵了出去。宝玉又查问金荣是哪一房的亲戚,要赶他出私塾。李贵怕伤了和气,道:“也不用问了。”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府里璜大奶奶的侄儿,什么硬挣仗腰子的,也来吓我们!璜大奶奶是他姑妈。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儿,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主子奶奶么!”他被赶在外面还不肯罢休,还要抓住机会就想火上添油。李贵忙喝道:“偏这小狗攮知道,有这些蛆嚼!”茗烟的揭发果然起了作用,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嫂子侄儿,我就去向他问问!”说着便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茗烟进来包书,又得意洋洋地道:“爷也不用自己去见他,等我去找他,就说老太太有话问他呢,雇上一辆车子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岂不省事?”李贵忙喝道:“你要死啊!仔细回去我不好好先捶了你,然后回老爷、太太,就说宝哥儿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好容易劝哄得好了一半,你又来生了新法儿!你闹了学堂,不说变个法儿压息了才是,还往火里奔!”茗烟听了,方不敢作声(第九回)。 李贵抓住了茗烟的要害,所以制住了他的胡闹。与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春香闹学”相比较,春香透脱出天真、纯洁的朝气,她善良地调侃塾师陈最良,在讥讽中带出反对死读经书的进步意味。而“茗烟闹学”则邪气十足,他对恶浊下流性的活动有一种老吃老做的内行面孔,争吵中也确有推动宝玉干坏事的惹是生非的作用。正如作者在书中评论的,他是“宝玉第一个得用且又年轻不谙事的”、“无故就要欺压人的”顽劣少年,在私塾吵闹中他善于仗势压人,甚至抬出贾母的招牌来,自称“茗大爷”,骂爷们是“好小子”,奴才爬到主子的头上,够厉害的,够大胆的。 有一次元妃回贾府省亲,贾府全家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又演戏庆祝,热闹非凡。宝玉溜出来,到宁府小书房内去看画,刚到窗前,听见屋里一片喘息之声,舐破窗纸,向内一看,却是茗烟按着个女孩子,正在幽会,故此呻吟。宝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脚踹进门去,将两个吓得抖衣而颤。 茗烟见是宝玉,忙跪下哀求。宝玉道:“青天白日,这是怎么说!珍大爷要知道了,你是死是活?”宝玉嘴硬心软,马上将丫头放跑了,又赶出去叫道:“你别怕,我不告诉人。”急得茗烟在后叫:“祖宗,这是分明告诉人了!” 宝玉问他:“那丫头十几岁了?”茗烟道:“不过十六七了。”宝玉道:“连她的岁数也不问问,就作这个事了,可见她白认得你了!可怜,可怜!”又问:“名字叫什么?”茗烟笑道:“若说出名字来话长,真正新鲜奇文!——她说她母亲养她的时节,做了一个梦,梦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的‘卍’字花样,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做万儿。”宝玉听了笑道:“想必她将来有些造化。等我明儿说了给你作媳妇,好不好?”茗烟也笑了,他也不赶快谢宝玉,也不接住这个话头——可见他对此事并不认真——而是将话头马上支开去,问:“二爷为何不看这样的好戏?”宝玉表示得厌烦了。茗烟刚给宝玉捉住了奸,马上又引他做出格的事:“这会子没人知道,我悄悄的引二爷城外逛去,一会儿再回这里来。”此时宝玉年幼,也自知远离家长容易出事:“不好,看仔细花子拐了去。况且他们知道了,又闹大了。不如往近些的地方去,还可就来。”宝玉感到袭人家较近,才半里路程,她正请假在家,就去看看她。回来时袭人怕宝玉被人发现溜出府来,要她哥叫一辆干干净净、严严紧紧的车,送宝玉回去。来至宁府街,茗烟命住车,对袭人哥哥说:“须得我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过得去呢,看人家疑惑。”这小子做欺上瞒下的事真的十分在行。 一次宝玉正在黛玉房中说着话,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快回去穿衣裳去罢,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不觉打了个焦雷一般,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回来穿衣服。出园来,只见焙茗在二门前等着。宝玉问道:“你可知道老爷叫我是为什么?”焙茗道:“爷快出来罢,横竖是见去的,到那里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催着宝玉。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自狐疑,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回头见薛蟠拍着手跳出来,笑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哪里肯出来得这么快!”焙茗也笑着跪下了。宝玉怔了半天,方想过来——是薛蟠哄他出来。薛蟠连忙打躬作揖赔不是,又求:“别难为了小子,都是我央了他去的。”薛蟠又连声讲好话,宝玉向焙茗道:“反叛杂种,还跪着做什么?”焙茗连忙叩头起来。宝玉便应邀和薛蟠等一群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与妓女鬼混了两天。 焙茗会耍滑头,极其机灵。最典型的是,与万儿通奸那天是他引宝玉出园游逛,偷偷来到袭人家后,袭人大为惊慌道:“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人,或是遇见老爷,街上人挤马碰,有个闪失,这也是玩得的吗?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呢!——都是茗烟调唆的;等我回去告诉嬷嬷们,一定打你个贼死。”袭人的确聪慧,一下子抓住了元凶,且将利害关系揭示得很透,茗烟不用思索,马上接口,还煞有介事的撅了嘴,道:“爷骂着打着叫我带了来的,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要不,我们回去罢。”末句回马枪尤其杀得巧妙,装得极像,花家哥哥马上劝道:“罢了,已经来了,也不用多说了……”花家见宝玉光顾茅庐,如此看重袭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么能让宝玉空走一趟?临走时,袭人又抓些果子给茗烟,又把些钱给他买花爆放,叫他:“别告诉人,连你也有不是。”这小子将责任全推在宝玉身上。明知宝玉不会拆穿,将精明过人、本已识破他的袭人也给蒙住了。袭人还给了他钱买花爆放,实际上是保密费。 茗烟虽有些小智、贼智,毕竟禁不住别人抓住他性格中的弱点,前则在私塾中中了贾蔷的借刀杀人之计,挑起事端,大闹学堂,如无李贵的调停,必将酿成大祸;后则帮助呆霸王薛蟠,对自己的主人玩调虎离山计,使宝玉陷入声色犬马的一群狐群狗党之中,如无严厉家法约束,宝玉必被这班浮华子弟拉下水去。像这样的贴身仆人带在身边,很危险,犹如带着一颗定时炸弹。这种仆人如被人威逼利诱,必然出卖主子。但宝玉感到很安全,所有的秘密大事,多需他参与,需他奔走。如刘姥姥胡诌他们乡下有个小祠堂儿,供的是一位17岁病死的小姐,现在塑像的泥胎儿已成了精了。宝玉信以为真,盘算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出来给了焙茗几百钱,按着刘姥姥说的方向地名,着焙茗先去踏看明白,回来再作主意。焙茗外出整整一天,没找着,宝玉又抚慰他:“你别急,改日闲了,你再找去。”“我必重重赏你。” 过不久,宝玉趁凤姐生日那天人们看戏、喝酒忙碌非凡,又带焙茗溜出贾府,出北门到郊外冷清的水仙庵,在简陋的井台上奠祭金钏。焙茗不知祭祀何人,将香炉放下,站过一旁,见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焙茗答应,且不收,忙趴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焙茗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清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难出口,我替二爷祝赞你:你若有灵有圣,我们二爷这样想着你,你也时常来望候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起玩耍,岂不两下里都有趣了。”说毕,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宝玉没听他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踢他道:“别胡说,看人听见笑话!”焙茗管不住自己的油嘴滑舌,前面讲得郑重,越到后来越离谱,变成讲笑话了。焙茗怕宝玉肚饥,已和庵内主持联系了简单午餐,又跟宝玉说:“还有一说,咱们来了,必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些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这么着。就是家去听戏喝酒,也并不是爷有意,原是陪着父母尽个孝道儿。要单为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才受祭的阴魂儿也不安哪。二爷想,我这话怎么样?”他怕担责任,拿大题目劝宝玉尽早回去。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设想周到和辞令之妙宛若游龙,非常得体。 这焙茗见宝玉信任他,待下人又随和,有时竟不分尊卑地与宝玉开玩笑。一次,宝玉被父亲叫去查他近日所读之书,查完后放他还老太太处去。宝玉答应了个“是”,慢慢地退出。刚过穿廊月洞门的影屏,便一溜烟跑到贾母院门口。急得焙茗在后头赶着叫道:“看跌倒了!老爷来了。”吓吓宝玉,与他开玩笑。 平心而论,焙茗是十分关心宝玉的,他看见宝玉空的无聊,就买了许多小说、剧本给宝玉看,其中有《西厢记》这样的经典著作。宝玉读了,又推荐给黛玉读,黛玉读了《西厢记》深感此书词句惊人,余香满口,美不胜收。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这个小厮颇不简单,他还颇有文化,平时喜欢看小说,对这些书籍还颇为熟悉。 后来宝玉发疯、失踪,他也真诚地痛苦,努力帮助主人寻找。他对宝玉是忠诚的,也有深厚的主仆之情。 但是,像焙茗(茗烟)这样的小厮,善于逢迎主人,又会仗势欺人,在外惹祸,绝非忠仆、义仆;如干正经事,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反叛杂种”。但当局者迷,主人往往不会觉晓,反感用得得心应手,而护花主人评论说:“万儿与茗烟,趁间私通,可见宁府家教之疏。”也有一定见地。 兴儿的巧嘴快嘴搬嘴和祸从口出 兴儿是贾琏的心腹小厮,他是长跟贾琏出门的,头脑很是灵活。贾琏在外面的行动,他了如指掌,他与凤姐的事,他也都清楚。贾琏在偷娶尤二姐,尤二姐对下人和蔼、亲热,很得仆人的爱戴。有一次,尤二姐用酒菜招待兴儿还和他谈论各样家常。兴儿心里非常愉快,笑嘻嘻的,一面喝,一面将荣府之事告诉尤二姐母女。讲得兴起,他评论起王熙凤来,他对凤姐的评论,是《红楼梦》中的千古名篇之一。兴儿说:“……提起来,我们奶奶(指凤姐)的事,告诉不得奶奶(指尤二姐)!她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没有不恨她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她。皆因她一时看得人都不及她,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人敢拦她。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她讨好儿。或有好事,她就不等别人去说,她先抓尖儿。或有不好的事,或她自己错了,她就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去,她还在旁边拨火儿。”“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她都占全了。只怕三姨儿这张嘴还说不过她呢!奶奶这么斯文良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二姐笑道:“我只以理待她,她敢怎么着我?”兴儿道:“不是小的喝了酒,放肆胡说:奶奶就是让着她,她看见奶奶比她标致,又比她得人心儿,她就肯善罢甘休了?人家是醋罐子,她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跟前,二爷多看一眼,她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似的!” 兴儿又挨过儿评论平儿、李纨和贾氏四姐妹。他介绍:“二姑娘混名儿叫‘二木头’,三姑娘(探春)的混名儿叫‘玫瑰花儿’,又红又香,无人不爱,只是有刺扎手,——可惜不是太太养的,‘老鸹窝里出凤凰’!”最后谈到黛玉和宝钗:“奶奶不知道:我们家的姑娘们不算,外还有两位姑娘,真是天下少有!一位是我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一位是姨太太的女儿,姓薛;这两位姑娘都是美人一般的呢,又都知书识字的,或出门上车,或在园子里遇见,我们连气儿也不敢出。”尤二姐笑道:“你们家规矩大,小孩子进去,遇见姑娘们,原该远远的藏躲着,敢出什么气儿呢!”兴儿摇手,道:“不是那么不敢出气儿,是怕这气儿大了,吹倒了林姑娘;气儿暖了,又吹化了薛姑娘!”说得满屋里都笑了。 兴儿的这番谈论,让我们看到仆人眼里的王熙凤的凶恶形象,非常准确而传神。他对林姑娘、薛姑娘的评说,又让我们知道作者钟爱的这两位女主角,在贾府年轻仆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他们爱花惜花的心理,带有他们自己的特色。兴儿伶俐活泼又善调嘴弄舌,作者仅仅让他在尤二姐面前说一番话,可以看出兴儿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仆人,平时为贾琏做事也是干练的,所以贾琏总是带着他外出。兴儿善于与人攀谈,所以了解贾府的众多事情包括一些内里的消息,贾府众仆对众位主人的真实舆论,他在贾府众仆中是个不可多得的消息灵通人士。他对尤二姐的提醒和警告,体现了他对贾琏和尤二姐的忠诚,对尤二姐的热诚,可是尤二姐毫无心机,对于这样郑重严肃的警告,置之不理,又因兴儿语气的轻松,竟然无视“奶奶这么斯文良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这句话的分量,作为酒后笑谈对待。 兴儿聪明伶俐,能说会道,这固然是能干仆人的优点,可是多嘴也会误事。就在尤三姐自杀的次日,兴儿嘴多误事,在二门上说长道短,提到“新奶奶”,立即被凤姐获得丈夫偷娶尤二姐的风声,凤姐马上传兴儿查问。 那兴儿正在账房儿里和小厮们玩呢,听见说“二奶奶叫”,先吓了一跳。刚进内,凤姐儿一见便说:“好小子啊!你和你爷办的好事啊!你只实说罢!”兴儿一闻此言,又看见凤姐儿气色,及两边丫头们的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嘴里却说:“奶奶问的是什么事,奴才和爷办坏了?”他在惊慌中仍保持冷静,狡狯地想滑过去。凤姐知他负隅顽抗,勃然大怒,喝令他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才问道:“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事,你大概不知道啊?” 兴儿见凤姐已经知道贾琏偷娶的事,越发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头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得山响,口里说道:“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儿的谎!”只好彻底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贾琏看见“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来”,夸她俩好,“蓉哥儿哄着二爷,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凤姐使劲啐道:“呸!没脸的忘八蛋!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姨奶奶?”兴儿忙又磕头说:“奴才该死!”这阵他说顺了嘴,又称尤二姐为“这二奶奶——”刚说到这里,又自己打了个嘴巴,把凤姐儿倒逗笑了,两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好不容易坦白交代完,凤姐又问道:“没了别的事了么?”兴儿道:“别的事奴才不知道。奴才刚才说的,字字是实话,一字虚假,奶奶问出来,只管打死奴才,奴才也无怨的!”凤姐低了一回头,便又指着兴儿道:“你这个猴儿崽子,就该打死!这有什么瞒着我的?你想着瞒了我,就在你那糊涂爷跟前讨了好儿了,你新奶奶好疼你!我不看你刚才还有点怕惧儿不敢撒谎,我把你的腿不给你砸折了呢!”说着,喝声:“起去!” 兴儿在尤二姐那里多嘴,大讲凤姐的坏话,幸亏尤二姐善良,在凤姐作假,与她相好时,也不讲出兴儿的背后坏话。兴儿嘴快、在不相干的仆人同道处卖弄消息灵通,被凤姐抓住话头,他自己吃苦不算,出卖了尤二姐。嘴快的人,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快这个缺点有时会抵消了灵敏、能干、忠诚等等所有优点的总和。用这样的人办事,可要谨慎,更不能让这样的人参与机密,这非要坏事不可。 第(1/3)页